第五章 农村与城市(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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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挣扎着起来,看时间还早。我好像做了一个梦,就在睁开眼睛的前一分钟,但现在我却一点都回想不出来梦到了什么。今天是难得的阴天,没有往日那么炎热,我坐起来慢慢清醒。经过昨天的交谈,我今天好像并不像昨天早上那么着急见到她,但她在我脑海里的样子却越发具体了,仿佛有一个东西在我心中正在建立,逐渐清晰,逐渐拥有了整体。

她毫无疑问是非常特别的,身上散发出几乎是我从未在其他女人身上感受到的气质,或者说是男性的气质。她绝非是甜美腻人的猫,却像一只举止优雅的豹,既危险而又迷人。她就像落在沙滩上的珍珠,发出璀璨的光。与她相比,其他人都暗淡了许多。但似乎除了我以外却很少有人注意到她,路过的人也没有谁多看她几眼,这让我非常奇怪。

早饭与开会前的间隙我到大厅里试图看她一眼,我站在走廊边上,看到她又换上了熟悉的工作制服,正在搬东西,不时核对着什么,显得十分仔细。她好像看到我了,我就马上转过身往会议室里走。

今天我便再也没有看到她,第二天整个白天也是,我不止一次来到大厅,但再也没有看到她的身影。难道她在故意躲着我?是不是我那天晚上讲话太过了?没有理由啊。等到一天的苦役结束,吃过了晚饭,我就在大厅外边闲逛,绕着整个酒店走了一圈又一圈,试图能与她“偶遇”,但仍一无所获。大厅背对严西湖,我走到大厅后便面对着严西湖面,我坐在路边的长凳上,却无心欣赏这里的景色。天逐渐黑了下来,我终究还是放弃了,从外边儿返回大厅。

驻场歌手正在表演,此时的灯光有些许昏暗,显得大厅里被乌云压着似的。两名驻场歌手是欧美白人,一名男性鼓手和一名女性歌手。那名男士近乎完全的秃头,身材较为肥胖,但却并不油腻,甚至带有些许可爱,身着灰色衬衫,灰色长裤。那名女士则长相清秀,一头光亮的金色长发披肩而下,脸上戴有宽大镜框的眼镜,身着黄色连衣裙。他们演奏的歌曲我并没有听过,不过旋律十分悠扬,好像能移开人心里的块垒,我就还坐在第一天坐的位置上,欣赏他们的表演。

她突然从我右后方冒了出来,就好像刹那间从海平面跳出来的太阳,又好像眨眼间就从地底下刺出来的春笋,更像是会魔法的仙女一下子凭空变出来似的。我所有的注意力立马就被吸引了过去,顾不得再看精彩的演出。她还是工作服装的打扮,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确实如此,我感到她好像不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活泼,而是变得有些稳重,脸上也多了一分平和,少了一分欢快。

我看她站在柜台前似乎也在观看表演,周围并没有其他人,便走上前去。

“文欣,你晚上还在上班啊?”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您好,有什么需要么?”我感觉到她的语气过分客气。

“我没什么需要,就看你有时间一起出去走一走啊。”

“我在工作,工作时间不让出去。”

“那等你下班了呢?”

“我下班都要很晚了。”

“没事儿,我可以等你。”

“不用,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

“我今天没什么事情,反正也是在这儿坐着。”

“你要搬什么东西,我帮你一起啊。”

“不用。”她语气里透露着坚决和冰冷。

“那行,我就在这儿等着。”我感受到她似乎有些不愉快,就悻悻的回到原来座位上坐着。

经过一段很长又很短的时间,已经接近深夜了。我一直在座位上坐着,看她在工作,她的工作的确是将那些售卖的零食收起来,然后进行核对账目。我们从始至终没有任何甚至是眼神的接触与交流,每当我看向她时都能感受到她有意无意的在躲闪。终于,她结束了工作,在员工操作间里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是一件浅绿色的连衣裙,脚上还踩着拖鞋,松散了头发。我看到她与同事一起往外走,便起身跟上,她并没有从大厅正门出去,而是从走廊处有个侧门离开酒店。她看到我跟着一起出了侧门,就对同事说先走,与我立在侧门门口。外边儿已经漆黑一片了,借助酒店走廊微弱的灯光我才勉强看清楚她面无表情的脸。

“你不是说出去走一走么,去哪里?”她的语气不只是冰冷,甚至带有敌意。

“那边儿有个长椅,可以看到湖面,要不我们去那里坐一会儿?”我一时不知所措,便想起下午时走到的那里。

现在这么黑,肯定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她倒没有反对,跟我一起往前走去。从大厅侧门出来到那个长椅就几步路的距离,我们两个人很快就走到了。那里有两个长椅,相互离得并不算远,幸好旁边还有路灯,不至于黑乎乎一片。我们两个人就各自在一个长椅上坐下。

比黑夜更压抑的沉默。

“你下班真的好晚啊。”我先开口说话。

她并没有回答,还是沉默。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

“你昨天是不是去大厅找我了?”

我心里一惊,没想到她问这么直接,也难以扯谎:“对,昨天早上我去找你了。”

“你能不能别在我工作的时候来找我。你来开会就好好开会,有点打扰到我了,主要是我同事们比较难办。”

“我没什么恶意的。真是不好意思。”

“我知道你没恶意,但是我们也没有那么熟吧。如果我有做什么让你误会的事,我表示歉意。”

“没有没有,你不需要道歉,是我打扰到你工作了。”

“你不用刻意的来找我什么的,好好在你自己的世界发光发热吧。还有就是没必要为了讨好别人委屈自己。”她的裙摆在抖动。

“这个倒没有,我很情愿的,可能是我看的太简单了吧,真是不好意思。”

“我们一共才见了两次,你这么做让我感到压力很大。”

“我其实也是鼓足了勇气才去找你的,绝对不是很随随便便就这么做,有我自己的原因,不过解释起来比较复杂。”

“你应该是非常感性的那种人。你给我的感受一开始就太热烈了,我接受不了,让我感到有点儿害怕。”

“我平时对待事物都是非常理性的,因为我当医生么,要求一丝不苟。但对你我就变得比较感性,我自己都觉得很奇怪,就这次让我想跟着感觉走,不过也不至于表现的那么明显吧?”

“你表现的太明显了,每次我们见面或者讲话的时候你脸全都是红的,其实还蛮可爱的,哈哈。”

“哈哈,那也没办法,我自己也控制不住。”我看她语气放松了下来。

“所以你讨厌我么?”我问道。

“那倒没有,其实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我对你还是很柔和的了。我一般对于陌生人都是爱答不理的。可能是因为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居然问我电池这种问题,跟其他人都不一样,让我对你印象还不错。”

“陌生人?”

“难道不是么,我甚至连你是哪里人都不知道,不就是陌生人么。”

“我是吉林长春人,上大学来这边读书。然后现在就在武汉大学中南医院当医生。”

“东北人,那你讲话怎么没有东北口音呢?”

“你这就属于地域偏见了啊,谁说东北人说话一定就有东北口音呢。只是大部分人会有。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没有那么严重。”

“你是CC市里的?”

“不,我是农村人,我老家在CC市合心镇跃进村,不过你肯定都没听过这个地方,一个小村子。到我读大学的时候我家才搬到了市里,可以说我就是在农村长大的。我们整个村就相当于一个大家族,列有族谱,我这个宇字就是我这一辈人排的号,所以我就有好多个叫向宇什么的哥哥。”

“这个确实没听过。我也是农村人,我是黄冈团风县下边儿村子里的,现在也还在村子里住。”

“有的人可能会在乎城里人或者农村人,但我真的不在乎这个,一个人素质怎么样,又不在于他是在哪里长大的。”

“对,这两者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但是不得不说,生活条件怎么样确实区别很大。我从小就在村里读书,学习还算不错。有次好像是全省组织一个学习竞赛,我想报名参加,有一个其实对我蛮好的老师没让我报名,他说‘咱们这从小吃大碴子粥长大的怎么跟人家那些吃面包喝牛奶长大的比。’我当时很愤愤不平,喝大碴子粥咋了,比学习还不一定谁比得过谁呢。但是现在,我完全认同我老师当时说的话,物质条件好的人家从小教育条件就好,能学很多东西,真的是没办法比,寒门可太难出贵子了。”

“你讲这个让我想到一个小故事,一个从农村来的孩子去城里,不会坐地铁,不会使用智能家居,什么才艺都不会,所以城里人得出一个结论,城里人就是比农村人聪明。然而一个城里孩子去农村,不会放牛,不会做饭,连麦子跟杂草都分不清楚,所以农村人也得出一个结论,农村人还是比城里人聪明。其实只是接触的东西不一样而已,哪有谁比谁聪明啊,都是自大的偏见。”

“但是从来都只见到农村人往城市里走,不断的朝城市里的生活方式进行改变,很少见到有人从城里来农村学习怎么分辨麦苗的。现在我们都在抵制各种补习班,但我上次回老家村子里时,看到各种补习班在村子里反而办的风生水起,没有任何人反对。”

“这个其实是一个社会问题,村里人追求更好的生活自然是没问题的,但问题在于什么才是更好的生活?就如同你刚才讲的,在城市里被抵制的东西反而到了村里大行其道,这其实也是不对的,既然是在农村,当然要发挥农村的优势,让孩子多接触大自然,培养一些动手能力什么的。在农村反而去上各种补习班,有一种让博尔特放弃跑步转头去跟菲尔普斯比游泳的感觉。”

“确实是这样,现在很多农村的孩子甚至都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了。特别是一些留守儿童,家里也不种地了,不去接触大自然,每天基本上就抱着手机玩儿,真的是很悲哀。”

“但也有很多城市里的孩子没有接受到好的教育,这其实是一样的,主要是家长教育模式的问题,一定要扬长避短,不能扬短避长。总说人要见世面,什么叫世面?世面就是世界的各个面,有钱人纸醉金迷的生活叫世面,藏传佛教信徒磕长头朝拜佛祖也是世面,现在往往人们只把前者当做了世面,把其他的都抛弃了。”

“哎!”我们同时发出了一声叹息。

“太晚了,我们回去吧。”

“好,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又没什么危险,你还要一个人再走回来。”

“没事儿,我一个人就一个人呗。”

“那我一个人也就一个人呗,我说了不用就不用。”

我看她态度如此坚决,也就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就看着她往前走,一抹绿色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