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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昨天晚上,我对她最开始朦胧感性的看法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有根有据的,实实在在的认识。犹如一座火山喷发开始产生的岩浆逐渐遇水冷却,变成了一块儿坚实的陆地。一想到她对我并没有反感,反而好像是在接受,让我非常欣喜,今天早上几乎是笑着醒来,梦里都在反刍着昨天的对话。
早上起来我坐在阳台望着紧邻的严西湖,今天仍然是阴沉的天气,但阴天里的严西湖反而更有味道。水面与灰暗的天空更好的融为一体,好似一名妙龄少女,不肯摘下遮挡其美貌的面纱。我喜欢晴天,也不讨厌阴天,晴天就是高兴的代表,而阴天却也不是悲凉的寄托,两者各有其适宜之处,何况若没有阴雨绵绵,哪里凸显出阳光普照的美好。
正在我沉思之时,听到了几声鸟叫,我虽然分不清楚是什么鸟,但这并不影响我欣赏它的演奏。最开始是一只鸟若有若无的在唱,大概是表演开始前的暖场,小鸟与小鸡的叫声截然不同,小鸟的叫声总是轻松自由的风格,是不受人把控的愉快,而小鸡则是依附于人的拘束,更像是奶声奶气的恳求。这只鸟叫了一会儿,另一只鸟出场了,与它对和起来,让原来断断续续的声音连绵了起来,似乎也明亮了起来。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越来越激烈,真有些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感觉。突然间,数不清的鸟一下子加入了这场演奏,叫声叽叽喳喳、歌声此起彼伏,这该就是大合奏了吧,但奇怪的是,明明那么多的鸟,那么密的声音,却一点都不让我感到违和,感到吵闹,反而是‘如听仙乐耳暂明’的舒适,人间百鸟之声,与天上仙乐相比又有何不可呢?
因为昨天她告诉我不让我去大厅找她,上午我就没有过去,中午会议结束的时候我看到了她也在准备下班,就约她出去吃饭,她答应了,让我在大厅外等。我就回房间换了一身衣服,来到大厅外边等着。
她穿着宽松白色T恤,牛仔短裤,鞋子换成了帆布鞋,头发依然松散着。
“走吧。”她走过我旁边。我便跟着她从昨天那个侧门出了大厅。
“我们去哪儿吃啊,这附近我看有一家还不错的餐厅。”我在等着的时候就一直在搜索附近的餐厅,再三对比找了一家靠近湖边的武汉本地菜,应该比较安静,适合讲话。
“我们去吃襄阳牛肉面。”她不等我讲完就回答道。
“可以啊。”我心想打算落空了。
她带我来到了一家离得不远的面馆,小小的门头,里面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有保安大哥,环卫工人,建筑工人还有快递员,看样子是附近居民经常光临的小店。店里摆着一张长条桌子,左边是沙发,右边则是几个凳子,众人都坐在这一张桌子两侧吃饭。店里的饭菜味与其他味道混在一起,形成独特的烟火气。在柜台点了两碗面,我想一起付钱,但她坚持要付自己的,我们两个人也就对着与其他人坐在一起。我们旁边坐着的就是一位保安大哥,高高胖胖的身材,自己在抽着烟。
“你不讨厌烟味么?”我问她。
“不讨厌啊,我自己也抽烟,不过抽的比较少。”
“你抽烟?看不出来啊。”
“抽烟有什么看得出来看不出来的。”
“就是,你不像是抽烟的样子。”
“只有老烟鬼牙齿手指熏的焦黄那样才看的出来吧。”
“那样确实很明显,不过我是不抽烟的。”
“抽不抽烟其实区别不大,虽然说抽烟影响健康,可影响健康的事情可多了去了。有人一辈子烟酒不沾,也未必见得长命百岁,抽不抽烟其实完全取决于自己怎么看。”
“那倒是,过于看重这不健康那不健康,反倒是最不健康。”
“对啊,还不如活的潇洒一些,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面做好了,盛在纸碗里端到桌子上来。我们开始吃面,我还想开口说话,却被她制止了。
“吃饭的时候不要讲话。”
我就只好悻悻的低头吃面。这碗面的味道确实不错,面条十分有韧劲,汤底浓醇鲜美,牛肉也非常软烂。我剥了两粒大蒜,放在她前边儿。她吃面的时候看起来非常谨慎,大概是怕把汤汁洒到衣服上吧。
“你吃大蒜么?”
“我吃不惯这个,你自己吃吧。”
我怕吃过大蒜以后嘴里会有味道,也就没吃。今天虽说天气不热,但在小店里吃这么一碗面,却也让我大汗淋漓,不过看她倒是没怎么出汗的样子,只是脸上略微泛红。我就起来去柜台拿了两瓶玻璃瓶装的冰镇饮料,递给她一瓶,她这倒是接受了。我一向觉得夏天的冰镇饮料,易拉罐装的比塑料瓶装的好喝,而玻璃瓶装的又比易拉罐装的好喝。我们就这样默默的吃完了面,都没有剩下什么。
“浪费粮食是非常不好的行为。”她开口说道:“我很讨厌别人浪费粮食,跟朋友一起吃饭的时候,有人浪费粮食我都会直接说出来。”
“对,粒粒皆辛苦,粮食是来之不易的。”
“每个人的钱是自己的,但是粮食是大家的,有那么多人甚至还吃不饱饭,所以一定不可以浪费粮食。”
“是这样的,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啊。”
“但我小的时候很有意思,知道不可以浪费米饭,每餐都会把米饭吃的精光,但是蔬菜跟肉吃不完就会留下来。就不浪费粮食好像仅仅就是主食而已,但其实蔬菜跟肉比大米饭还要珍贵。”她笑着说。
“那不是还小么,不懂得类比。”
“我也一样,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妈妈跟我讲三个苹果加上两个苹果是五个苹果,然后问我三个橘子加两个橘子是多少我都答不上来,只记得苹果了,哈哈。”我接着说。
“哈哈,那你还蛮有意思的。”
吃过饭时间还早,我便提议去湖边走一走。
“你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啊?”她主动开口问我。
“我小时候在老家那里,我跟我爸妈,还有我爷一起住,我奶很早就过世了。我爸妈很长时间都在外边儿打工挣钱,其实我算是我爷养大的。东北跟这里区别很大,特别是冬天,会特别冷,下雪都可以下到膝盖那么深,屋檐上的冰溜子可以垂到地面上来。我最喜欢就是早上趴在窗户前看冻起来的窗花,看着我爷在院子里扫雪,这个就是我对于小时候最深刻的印象。后来我爷身体慢慢的不太好,就去我姑家住了,我从初中开始就住校,有一段时间家里就我一个人,每次回家都好像空落落的。”
“你没有兄弟姐妹什么的么?”
“没有,我是独生子,东北当初的计划生育比较严格,很多家庭就只有一个孩子。”
“一个人的话确实比较孤单。”
“对,我记得我上初中的时候有次不知道为什么晚上回家,还是在冬天,农村晚上都是黑洞洞的,我就摸黑自己走回家里,打开门进去,不需要说什么话反手就把门锁上了,因为我知道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那次真的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我的眼镜掉了下来,我扶了扶。
“我们需要父母的关心,但父母的关心过多也会变成桎梏,反而约束我们。”
“是啊,可能因为独自生活惯了,所以我从小就比较独立,自己从东北来这边读书工作,但是我也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可能有些孤僻,不愿意跟其他人有过深的交流。我平时很少跟别人谈起这些,但是跟你就都讲出来了。”
我们边走边讲,我一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哦,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
“童年的缺失,就需要很久的时间去治愈。我跟你相反,我小时候是跟我父母还有我妹妹一起生活的,没错,我还有一个妹妹。我知道他们是爱我的,我也是爱他们的,但我父母对我的约束或者说是爱就特别的多。他们会把控我的一举一动,大到上什么学校,小到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我在他们眼里应该就像手里的瓷娃娃一般,不让我冒一点风险,长大了到叛逆期,我不止一次因为这些跟他们吵过架,就总是想着摆脱他们的约束。”
“我好像就没有叛逆期,在长辈眼里我一向都是那种好孩子形象,不需要他们向我付出什么,我就可以自己生活,就可以把书读好。”
“那你可能只是叛逆期还没到,人都会有叛逆的时候,但我其实觉得这并不是不好的事情,你要是一直都很听别人的话,很符合别人对你的标签,那才叫可怕。”
“可能是这样的。俗话讲‘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但其实穷人家的孩子仅仅是早早的承担了经济压力而已,心理上成熟和独立反而会晚一些。因为生活所迫,小时候就没有条件去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等到条件允许了,却又过了那个年龄段,变得不喜欢了。人的成长跟植物一样,有一定的‘天时’,可能根据环境温度湿度的变化会提前或推迟,温度高了就早开花,温度低了就晚开花,但总是要先开花才能结果的,不可能不开花就结果。而之前没有得到的东西,以后可能就得加倍才能换来同样的效果。”我说。
“但其实我们的每一天、每一件事都是稀松平常的,没有什么是特殊的,所以也就不需要弥补。这就像是自然数列里的一个数字,这个数字与其他任何一个数字都不相同,但把它单独拿出来却又毫无意义,只有将其置于整个数字合集里,才可以凸显其特殊性。”
她接着说:“而且我们的过去其实并不能完全决定我们的现在,你知道忒修斯之船么,把一艘船上的所有零件依次用同样的零件替换下,换下来的零件可以组装为另一艘船,那么两艘船哪一艘是原来的那艘呢?我认为两艘都不是了。我们的身体也是不断在进行更新换代,差不多每十年所有的细胞至少都会更新一次,我们与童年时的自己已经是两个人了,只不过有着相同遗传基因而已。”
“这么说的话,我们经历的每一天、每一件事儿都是独一无二的,今天的太阳跟昨天的太阳就不一样,只是我们可能分辨不出来而已。我们自身也应该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变化,这一刻的我与上一刻的我就是不同的,那还有我么?这样想的话失去了的东西就是失去了,即使想办法弥补,也改不了它失去的这个事实。两艘船其实也都是原来的那艘,不过不是没改变,而是一直都在改变,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把事物看做是固定的呢,时间一刻不停向前,事物也一刻不停的在变化,一个人,从出生到死亡身上的细胞可能更新了许多遍,但至少他没长出一双翅膀,还是两只手两条腿的那个人。所以我现在也释怀了,不去思考曾经的事情,好好的把握当下的每一分每一秒。所谓‘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也别忘记了,‘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啊’。”
此时湖面上微风习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