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山穷水尽处(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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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她的拒绝,我并不像自己所预料到的那么悲伤难过,内心反而很平静,仿佛一朵鲜花,只是不肯让我嗅到它的芳香,虽让人不舍,可这人世间又有多少事是让人如意的。我喜欢太阳,但又不能让太阳天天照着我;我喜欢火,但也不能让火一直围着我;我喜欢彩虹,可彩虹永远都是这么的稍纵即逝。我也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安慰自己,又或许两者皆有吧。

我就按她所说的,没有去找过她,每次看到她在大厅工作,我就转身离开了,就这样过了几天,学术交流会大约也完成了一半,便让我们休息两天。我心想既然休息,跟着这些与我年龄相差很大的前辈在这里也属实无聊,他们每日散步、聚会,我也参与不进去,还不如趁机回我的宿舍,正好换一换衣服。酒店里虽然提供免费洗衣服务,但我来时就带了两件衣服,换洗起来还是不太方便,我跟主任讲,他答应了,只是让我两天后回来便是。

坐公交回到宿舍,我一进门就发现自己房间被水泡了,我明明记得出门前关了水龙头啊,怎么水就漏了呢?地板上已经积了几厘米深的水,我放在地上的东西甚至都漂浮了起来。我看到这个场景真的是欲哭无泪,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只能是立马脱了鞋袜进屋寻找漏水的地方。原来是厕所里一根管子爆了,我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爆的,不过看屋里积水的这个程度,起码爆了有三四天了吧,我住的地方就这样被水泡了三四天。

我赶紧把水闸关了,止住了继续往外流的水,然后就是清理积水,检查东西损坏情况,我有一个插线板放在地上,幸好没有接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放在地上的几双鞋都被水泡了,我用来工作的几本书被泡坏,衣柜鞋柜上也都是一道道清晰的水印,幸好地板还没被泡坏,不然得将地板掀开,将是一项巨大的工程。我从早上回来就开始收拾,将泡了的衣服鞋子都洗刷一遍,清理了柜子底下的水,将泡坏的东西丢掉,一直干到晚上才结束。

我瘫坐在沙发上,烦闷的心情此时到达了顶点。看了看时间还早,就约我那位付海学长出来聚会。我想着这个时间他应该还没有下班吧,谁想他居然已经下班了,没过多久就到了我楼下。

“这是怎么回事,你是要搬家么?”他一进来看到我宿舍乱糟糟的样子。

“搬什么家,我房间被水泡了,我今天收拾了一天。”

“好吗,谁让你出去之前没关好水龙头。”

“我关好了,有根管子爆了,这能有什么办法。”

“好吧,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出去之前记得把水闸关了。”

“我以后肯定再也不会忘记关水闸了。”

“对了,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不是说会议得开一个月么?”

“会开的很顺利,就让我们放两天假,幸好我抽空回来一趟,不然这个房间不知道得被泡成啥样。你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

“主任不在,科室最近患者又少,我们就按时下班了啊。”

“好吧,我跟主任不在你们反而轻松了。”

“你在那里跟主任怎么样?”

“哎,别提了,一言难尽。”我暂时还不想告诉他关于文欣的事。

“叫你过来帮我收拾房间啊。”

“反正积水你都清理完了,已经这么晚了,明天再说吧,走,出去吃饭去,给你消除一下霉气。”

我心想也是,明天再收拾吧,我就跟他一起出门吃饭。

我们来到一家烧烤摊,烧烤啤酒总是与夏天最适合。武汉烧烤与东北烧烤不同,既含有北方大串的豪迈,又不失南方小串的精细,花样翻新,滋味丰富。

把盏三巡,我心里也舒缓了些,听我这位学长讲述不在这段时间里科室发生的趣事,本来平淡无奇的小事经他的嘴里也都变得妙趣横生起来。我们越喝越尽兴,我便把文欣的事告诉了他,主要讲了我们是如何认识的,她又是怎么拒绝我的,中间自然省略掉了许多细节,我们星夜下的那个吻也略过了。

“怪不得你这看起来愁眉不展的,原来是祸不单行啊。”

“行了行了,你就别挖苦我了。”

“不过不是我说你,其实你们也就认识了几天,即使那姑娘真的美若天仙,你也犯不上这么着迷啊。”

“不光是长相的原因,她身上有股很罕见的,怎么说呢,感觉,就是别人身上都没有的那种感觉,她好像特别的通透。哎,你不会懂的,我是真心喜欢她,我们这是爱情。”

“你别看学长我平时大大咧咧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我对感情还真比你看的清楚。我之前跟那个女朋友怎么分手了,不就是因为钱么,现在这个社会上哪儿还有情啊爱的,说白了都是生意,你支付多少,就得到多少。爱情,早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我刚来科室的时候就有耳闻,他跟当时的女朋友交往了很久,一直也都很甜蜜,都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结果因为彩礼的问题谈不拢,最后闹得不欢而散,而且那个女生在跟他分开后很快就跟别人结了婚,我们一向也不在他面前提及此事。

“你对爱情是不是看得也太悲观了?”

“现实就是这样,你看那些女生,有几个不看重你的钱,有钱怎么都好办,没钱什么都干不成。跟女生动不动就得出去吃饭,各种节日都让你送礼物,一言不合就吵架,何必呢?而且就算你掏心掏肺,熬过了恋爱到了要结婚的阶段,我这你应该也知道,要那么高的彩礼,还要有车有房有存款,车队司仪、宴席红包,哪一项都是钱。只有傻瓜现在还相信爱情,工作压力本来就大,自己挣钱自己花,没事儿犒劳犒劳自己多好,听过我,别再想她了,天下美女那么多,何必单恋一支花呢。”

看他越说越激动,我也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

“好了,不说这些烦心事,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一会儿我带你跳舞去,说不定你马上就可以再碰到一个。”

我还从没有去过酒吧,不过看他兴致这么高,也不好意思拒绝。我们吃过烧烤,来到武汉一家比较火爆的夜店,已经接近凌晨了,但这里还是人头攒动,动感的音乐与绚丽的灯光,让人充满了狂热。从门口走进去,最近的是吧台,中间是散台,两侧是卡座和包厢,最前边儿是舞池和DJ台。吧台将人分隔开来,后边大多是在坐着休息。

他拉着我去最前边舞池跳了一会儿,便不知去向,我也就不好再去找他。这里的空气中都弥漫着酒精的味道,音乐的声音震耳欲聋,两个人讲话都需要贴着耳朵,不过我想这应该是有意为之,可以让人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酒吧里看来都是衣着时尚的年轻男女,或跳舞、或划拳、或摇骰子,只有几个打扫卫生的阿姨面无表情的在人群中转来转去,大概是习惯了罢。我也没有了伙伴,就一个人回到吧台,默默喝着啤酒,看他们跳舞。

我本来对夜店的看法还停留在混乱不堪、纸醉金迷的层次,从小我就被告诉要远离这些所谓的“不健康场所”,似乎来这里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不只是夜店,所有以快乐为目的的活动都会被贴上“玩物丧志”的标签,我们所接受的教育好像不允许让人追求单纯的快乐,总是要带有一定的目的性,练钢琴是为了考级,学绘画是为了加分,与朋友聚会也是为了笼络关系,所以我们常常就会因为自己偶尔一次的放纵,就背负极大的罪恶感。但快乐难道不应该是最重要的么?快乐难道不应该就是最终的目的么?为什么我们总是舍弃快乐而去做这些看似“有意义”的事情呢?

想到这里,我也就拥到人群里,跟着一起跳起舞来。刚开始的时候还不太适应,毕竟人挤着人,生怕碰到了谁或踩到了谁,慢慢也就习惯了,跟着音乐随便瞎跳,自己一个人也有好处,不必担心熟人的眼光。跳着跳着我也渐入佳境,跟着节奏连续蹦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挤到最前边儿的舞池里,甚至还跟台上的DJ握了握手,我还是第一次体会到不必考虑其他东西单纯的快乐。跳的我浑身出汗,口干舌燥,就又回到吧台坐着休息。

我注意到吧台旁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姑娘,虽然化着很浓的妆束,但仍能看出是学生的样子。她戴着黑色宽边眼镜,身着白色衬衣搭配JK短裙,黑色过膝丝袜,脚上是漆面制服皮鞋,看起来好像是独自一人。她自己在吧台外边儿随着音乐跳舞,动作随性,富有激情,与其他人都显得格格不入。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她吸引住了,她完全不在乎过往人的眼光,独自跳自己的,也没有跟谁搭过话,不过也对,夜店本来不就是让人跳舞的么?

在吧台坐了有半个小时,我看她似乎依然精力充沛,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便站起来在她旁边不远跟着一起跳,不过是她跳她的,我跳我的。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发现旁边多了这样一个人,我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这样做,我本可以再回到人群中,但却选择了跟她一起。就大概又过了半个小时,她终于是坐下来休息了,因为担心我也马上停下来的话会引起她的注意,就又独自跳了十来分钟,才坐回吧台。

自己一个人跳舞与跟人群一起蹦迪的感觉完全不同,空间大了,动作自然可以舒展开来,也就更为自由了。我坐在距离她间隔两个位置的地方,还是可以注意到她的一举一动,没一会儿,有一个男生贴过来跟她搭话,大概是要联系方式,不过被她拒绝了。她又独自跳了一会儿,忽然,向我走了过来,用手指了指她拿着的的手机,什么意思啊,我不太明白。

她见我没有反应,就贴到我耳边:“要不要加联系方式?”

我非常惊讶,她居然会主动来找我加联系方式,我也没有理由拒绝,就同意了。我也贴到她耳边:“谢谢你。”

“谢我什么?”

“就我第一次被女生主动要联系方式。”

“哈哈,不客气。”她笑了笑。

“你是一个人么?”

“对,我现在要回去了。”

“现在就回去啊?”

“对,我打不到车,你能帮我打一下车么?”

“可以啊。”我就在手机上帮她打车,没一会儿就打到了。

“你的车到了。”

“我打了半天没打到,你怎么一下就打到了?你跟我一起过去吧,可能要报手机号码。”

我犹豫了一下,因为进来之前付海就告诉我不要走出酒吧的门,出去了就不让再进来,而且现在距离酒吧结束营业还有很长时间。不过我还是接受了,提醒她不要忘记拿寄存的包,就一起走出了酒吧。

脱离嘈杂的环境,瞬间觉得清醒了很多,我们下了楼,穿过楼下拥挤的夜市,在路边找到了要坐的车。我替她打开车后排门,她坐了进去,并往里移了一个位置。

她探出头来:“现在还有时间,你要不要送一下我?”

我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楞在那儿,一只脚踏进了车里又退了出来。她看着我一直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没有讲话,最后就缓缓关上了车门。我向司机师傅报了手机号码,并嘱咐其开慢些,车子缓缓发动,消失在了夜幕中。我也就独自走回宿舍,在手机上看到她修改了一次目的地,等显示到达终点我再跟她联系时,发现她已经把我删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