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有故人抱剑去(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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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初一直都叫他老头。

他不知道老头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姓胡。

在前世,他爹娘早殁,一路跌跌撞撞长大,委屈也好困顿也罢,都只能咬碎牙齿和血吞,他的背后没有可以倚靠的人。

这一世,也是个孤儿,不同的是,他遇上了老头。

老头待他很好。

两世为人,老头是对他最好的那个人。

虽然平日里二人总嘻嘻哈哈地拌嘴掐架,可在他心里,他是把老头当成亲人的,最亲的那种。

如今忽然来了一个人说要把老头抓走。

哪怕这个人的修为是世间最高,哪怕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总得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呢?拼命?

老头以前总和他说好人不长命。

因为好人有原则和底线,有底线就意味着有弱点。

尤其是燕字回这类名头大得吓人的正派高人。

他们最是在意名声。

拼一拼,说不得还能有一点点机会,或者,至少有一些变数。

就算拼不成,这燕字回总犯不上和他一个十三岁的毛头小子计较。

当然,景初思量的这些,燕字回并不知晓。

“老头......会死吗?”

景初攥紧了拳头,咬着牙缓缓问道。

“哈哈哈,你这个小娃娃倒是有趣。”

燕字回看着景初的样子已然明白了几分,不由朗声笑道。

“若我说会死,你是不是要和我拼命?”

他回头望着景初略带玩味地问道。

“我知道我打不过您,可是啊,有些时候有些事,哪怕明知做不成,也得做,总要试试看。”

“总要试试看...”

燕字回低喃着。

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那人天资很高,比老头比他都高。

她手执孤星,着一袭白衣就那么傲然地立于天地之间。

风吹得她的发丝不住地舞动,吹得她的袍袖猎猎作响。她望着登神长阶上的滚滚雷云,徒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

“总要试试看...”

这是她留在人间的最后一句话。

良久良久,燕字回喟然长叹着:

“老胡,你捡了个好苗子,这小娃娃的性子倒像月儿...”

老头冷哼了一声。

“放心吧,小家伙,你家老头死不了,只是可能不像如今这般自由了而已。”

燕字回抬手揉了揉景初的脑袋,眼神里多了一丝欣赏与宠溺。

“唔,话说回来,这小家伙现在到什么地步了?”

燕自回似想起了什么,转头望向老头。

“要洗心了。”

老头淡淡答着。

修行一道,入门是灵台境。

而筑心内灵台之前,便须经过通脉,铸骨,沸血,洗心四个阶段,又称“台前四阶”。

欲建高楼须打地基,这“台前四阶”便是修士的地基。

洗心又称“明悟道心”,乃这四阶中最重要的一环。

你只有明悟自己为何而修,方可直抵心内灵台。

修道之难,天资,心性,气运,缺一不可。

很多修士终其一生都只能在这“台前四阶”困顿不前,无法抵达心内灵台。

“洗心”若是不成,轻则道心蒙尘,修为大损,重则,走火入魔,失了本心,一生颠疯。

景初身为“器奴”,乃天地法则造化而成,想要逆天改命,比之寻常人不知要凶险几万分。

“你是要带他去月儿的衣冠冢洗心的吧?”

燕字回问道。

“嗯。”

说完这句,三个人便都不言语了,只是安静地望着天上忽明忽暗的星星。

......

“早啊!小家伙。”

翌日清晨,天刚微曦,燕字回伸着懒腰自破庙内走出,微笑着同景初打着招呼。

昨夜一宿无话,三人各自睡去。

景初有心事睡得浅,因此一大早便在破庙前的台阶上坐着。

燕字回见此也寻了个台阶挨着景初坐着,看着山前的晨光与峰间的云雾。

“前辈,和我说说老头的事儿吧。”

分别在即,景初的语气里有着一丝感伤。

他和老头认识五年了,可对老头,他了解得其实并不多,只知道他姓胡。

平日里问他以前的事,老头也总打着哈哈,不肯多说。

“唔...从哪里讲起呢?”

燕字回斜歪着头。

“老头叫什么名字?”

“胡不归。”

“胡不归...”

景初低着头喃喃着,他蓦然想起前世语文课本上学的词,云胡不喜,云胡不归。

“老头他...他厉害吗?”

老头以前总说他的修为大概和九峰差不多,景初总不信,可如今,他却有些信了。

“很厉害。”

燕字回正色道,不是恭维,而是发自真心地称叹。

“你知道世间九峰吗?”

燕字回歪头问道。

景初点了点头,世间最高的九座山峰,他自然是知道的。

“你可知其实原先世间是有十峰的。”

燕字回又把头望向远处,眼底涌起了一丝哀伤之色。

“十峰?”

这是景初第一次听闻这个说法,十峰变九峰,那么少了的那座山峰去哪了?

“世间有好事者,为天下宗门排了个‘十琼仙阙’,所谓十峰,其实刚好就是这十个宗门所在的山门而已...”

“那时,世间最高峰乃我珞珈山上的碧落峰。”

“五十年前,你家老头冲冠一怒,独自提着剑,一人一剑一直杀到珞珈山最深处。”

“那时的他以燃烧自身寿元为代价,登临人道之巅,天下无人敢掠其缨,我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一剑便将碧落峰生生斩断,至此,世间便再无碧落峰,十峰也成了如今的九峰。”

“那时他的名号很响,凡间有诗赞他‘荡尽天下我独峰’,一剑独峰,说的便是你家老头。”

燕字回叹着气道。

明明不过五十年,可遥远得仿佛已是隔世。

“您要抓他就是因为这事儿?”

景初骇然,没想到老头的来历竟这样大。

“不全是,你家老头剑断碧落峰后,又将我珞珈山的剑经阁毁去了大半,里面有许多武道孤本,如今在这世上,这些武道孤本怕是只存在于他识海之内了。”

燕字回苦笑道。

这无赖事倒还真像老头能干出来的,劈了人家的山门,还顺手牵羊拿了人家的传家秘籍。

“老头为什么生气?”

“为了一个人。”

“是那个月儿?”

燕字回却不做声,点了点头,眼中很是哀伤。

时节已近初冬,天上不知何时开始落起了雪,细细的雪花如柳絮一般扑簌簌地往下落。

有风起,有叶离枝,同细雪一起在空中飘着,飘着,如逐浪的花。

一大一小二人依旧坐在破庙前的石阶上,任雪在头顶密密覆了一层,远远望去,倒像两个行容枯槁的老头。

“走吧。”

伴随着“吱呀”声,老头终于自破庙中走出,负手对着石阶上的两个“雪人”道。

“去云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