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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长此时也在摆摊,只是摊前一如既往的少有人来。
但其本人却毫不在意,此时甚至悠闲地喝起茶来。
江歌路过巷口,下意识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了道长和他的摊子。
不知怎地,他忽然有些羡慕。
或许和自己这个渔人相比,道长更能体现出渔歌中的逍遥二字?
道长也看见了江歌,他招了招手,江歌当即走上前去,顺便递了两根笋子。
“练气术已经传你许久了,虽说你最近忙于生计,但修行一样不能落下。足月未见,你应该也积攒了不少疑问。既然今日相遇,不如趁此说来听听?”
江歌闻言放下背篓,从旁边抽了张椅子。
他有太多想说的了,张开嘴巴又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最后吐出口时全都化为了一个字:“难!”
“难?难在哪里?”
“记忆经络,熟知原理,动作引导,这些看上去需要大量而繁复的练习,但其实都不算难,真正难的,是练气本身。天地精气进入体内的过程十分痛苦,我能感觉到身体对这种行为的排斥,就好像我本来就不适合修行一般。”
江歌大口吐着苦水,说到这里,他话语一顿,“我细细读了那本练气术,读了好几遍。但每次读完我都会生出一个疑问。”
“书中反复强调神体气是修行的前提,可对寻常人而言,他们体内的气与本质修行者本质上并不相同,最多只能算是生机。但《练气术》中却始终没有提到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法——”
道长深深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认为,对修行者而言,肉身究竟相当于什么?”
江歌略微迟疑,“房子?”
很符合三角论中体概念的答案,房子既是载体,又可以保护其中的事物。
道长无声的笑了,在阳光的照耀下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但他给出的答案却很冰冷,直接打破了江歌的幻想。
“不,是笼子。”
“人的身体就像一个囚笼,承载保护我们的同时,也将我们束缚其中。除却笼中本来就有的东西,无论什么,都是我们通过狭小的窄缝争取来的。
但无论其中的人多么努力向外伸手,即便被笼子剐蹭的遍体鳞伤,能够触及的范围也始终有限。”
道长放下手中的茶杯,向江歌摊了摊手,“就好比一个人的手臂再长,也不可能长过桌子。笼子里的人也不例外,只要他还是人,就一辈子也无法触及更远的光景。”
江歌默默听着,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直到有一天,这一切发生了某种意料之外的变化。或许是上天垂怜,也可能是单纯的运气好,有人在向外探索时意外摸到了一根棍子,又或是一把长钩,因而得以触到更远的地方,得到原本得不到的东西。”
“在神话故事里,人们对这种情况起过很多名字,有的叫开悟,有的叫得道,但在我看来,它们都代表着同一件事——那就是气的产生,修行的开始。
而想要让凡人生出第一缕气,就好比让笼子里的人自己去找那根或许并不存在的‘棍子’,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江歌沉默片刻,问道:“难道就没人尝试着打开笼子走出去?”
“你知道笼子和房子的最大区别是什么吗?”
道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看着他缓缓说道:“住在房子里的,可以是房间的主人。但被关在笼子里的,钥匙却一定不在自己手里。”
“你现在修行的进度如何了?”
“距离第一层还差得远。”
“太慢。你如果继续分心下去,将来在修行一途只会越发艰难。现在也是时候该做出改变了。”
关于改变,其实道长一早便向江歌提起过。那就是抛弃渔民身份,从此作为学徒跟在他身边干活修行。
但江歌当时并未同意。
一来,这样有不劳而获之嫌,江歌心中过不去。
二来,这里毕竟是平安镇,人们对道士一直有所排挤。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一旦他同意,接下来改变的将不仅仅是衣食住行,还意味着他要与过去的生活产生割裂,而这也是最让他感到犹豫的原因。
“我再想想。”
“如果想好了,将在明日将行李一同带来。当然,你也不必太过纠结,毕竟迟早是要走出这一步的,就算你现在拒绝了,也照样是我的弟子。”
道长转身就走了,一如往日般逍遥潇洒。
江歌看着面前凉掉的茶水,忍不住叹了口气,而后端起茶水一口饮尽。
他本来是想直接回家的,但此时却改变了主意,扭头向张叔家走去。
……
咚咚。
江歌轻轻敲响木门,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静待着它开启。
张叔屋外也有个棚子,摆放着各种工具把式。里面当然也有钓竿鱼钩,不过看着很长时间没人动了,其上已经布满厚厚的灰尘,裸露的金属上更是布满了暗红的锈迹。
张叔以前也是渔民,那时他技术很好,甚至受邀加入了渔帮。
但后来他却莫名其妙抛下了这份活计,从此再没踏入临仙江半步,实在让人有些惋惜。
“来了来了!”
张叔听到敲门声,来不及放下筷子,连忙跑上前来打开了门。
“张叔,我给你带来了点鲜货,这是刚采没多久的秋笋。”
“你来的巧,我恰好买了菜肴,干脆中午就在这吃,来,我为你添上一双筷子。”
江歌没有拒绝,接过筷子就坐在桌旁。
两人边吃边聊家常,但江歌一直想到有些心不在焉,一双筷子在粥中不停搅动,直到整碗粥都变成了糊糊才猛回过了神。
“张叔。”他抬头看着对面的汉子,“我的父母真是死于水灾吗?”
张叔的筷子微微一抖,若无其事的将掉落的菜重新?回碗里,“怎么突然问这个?有人跟你说胡话了?那个道士?”
“张叔,你还记得我讲的那个梦吗?”
“记得,怎么?”
“在那之后,我的那个梦又有了后续……”
张叔放下了手中碗筷,他看着江歌,喉头上下动了动,“你这次梦见了什么?”
江歌没有回答,这只是他临时杜撰,所谓后续自然也都是假的。
但他却通过张叔的表现确定了一件事:张叔真的知道些什么,只是他不愿告诉自己。
其实早在江歌第一次把梦境讲给张叔刘爷时,便察觉到了二人神情中的不对,那绝非是听故事时该有的神色,反而更像是听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他梦到的那个女人,张叔他们貌似认识。
但问题便出在这里——既是真实存在的人,若江歌并未见过,她又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而如果他心中的熟悉为真,又为何没有半分记忆?
“张叔,你好像有点紧张。”
“有吗?”
张叔勉强笑了笑,伸手摸了摸脖子,这才发现汗水已将衣衫沾湿。
“这个梦是瞎我编的,根本没有后续。”
江歌同样笑了,他放下筷子,状似平静的说道:“但梦里那个人却不是。”
张叔手掌一颤。
“我们都认识她,而且并非简单的认识,只不过我现在将她遗忘了。但是没关系,即便我忘记了,张叔你也一定记得。”
“张叔,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我很重要……”
江歌声音终于颤抖起来:“她……是我的母亲吗?”
张叔没有回答,只是端着饭碗大口吃了起来。
于是江歌懂了。
“我吃完了。”他放下碗筷,站起了身,“张叔,我明白你是为了我好,有些事情你不肯说,我不怨你。但那些答案我会亲自去寻。”
“你还要去找那个道士?那个老混蛋可能只是在骗你。”
“不,他是在帮我。”
江歌没有回头,背起背篓便大步离去。
张叔看着少年的背影,缓缓放下碗筷。他想要阻止,但却有心无力。
“唉。”
他叹了口气,视线穿过墙壁,望向遥远的临仙江,恍惚间,他似乎又见到了那对夫妻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