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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东阳华年催促道。
离华走到那朵奇异的花前,竟然觉得和那副黑牡丹神韵上有几分相似,自己看得有些着迷,竟然不忍心拔下花瓣。
“拔!”东阳华年一声惊醒离华,他瞬间回过神来,用力一拔,将一片花瓣摘下,含在口中。
那花被扯得摇动了几下,离华竟然感受到了那摇动中的愤怒,他刚受到周围的空气震荡起来,身上的生机似乎在被什么东西吸取,离华手上的血肉慢慢变得干瘪,“它的根部不在这里,吸不了多少。”东阳华年提醒道。
离华淡定坐下,从袖口中取出黄泉丹,放入口中,四周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变成一片真空,环境安静的可怕。他的脑海中响起了痛苦的哀嚎声,在他心神中炸开。无数的冤魂聚集在一起,要将他分而食之,离华的躯体被无数冤魂穿过,阴冷的寒意蔓延至灵魂深处,极致的痛苦,极致的寒冷,极致的疯狂。
“你吃了我!你吃了我!……”
离华竭力护住心神,抵御着黄泉丹带来的负面影响。
他周身蔓延着一股清气,安抚他的心神。
这时先前放入嘴里的花瓣的生机已经开始释放了,黄泉丹一服,体内外就像变成两个世界,离华身上的生机无法再被抽取,那花瓣中蕴含的庞大生机一半被黄泉丹吸收,将黄泉丹的死气压了下去,一半在离华体内宣泄开来,冲刷着他的每一条筋脉,原本干瘪的双手立刻恢复,就连因为断肢重生的右手也完全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离华原本有些衰竭的躯体重现生机,体格也壮实了不少。整个人荣光焕发。
但当生机填满了离华周身每一个细胞之后,仍有大量剩余。
多余的生机充斥在离华体内,他的细胞被撑得发胀,离华脸色难看起来。这时原本在花瓣上的金色纹路出现在离华神识中,狂乱的生机被镇压,气态的生机被压缩成液体,又被压缩成金色的结晶覆盖在离华骨骼表面。离华体内的生机这才安定下来。
那金色纹路似乎是一道法诀,离华观摩片刻,那种种神异就浮现在神识中,按照着法诀的指引,离华将最后剩余的生机转化为结晶存在识海中,随着炼化,离华突然发现自己可以观察到周围的环境,他的神识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但随着观察,他看见东阳华年在应付一大群肉兽,它们虽然实力不强,但数量极多,层出不穷。东阳华年刚刚施展一个法术,灭掉一片肉兽,就又有新的一片涌上来,而那骨架也已经在和巨兽扭打在一起,那骨架的利刺钻入巨兽体内,那巨兽被激怒,随时要暴起发狂。
离华知道事态紧急自己必须马上炼化完,他收束心神,全神贯注,识海中剩余的生机汽化成液体,又迅速凝结成结晶,还剩十分之四!
那巨兽将骨架咬断,身上血洞密布,眼神凶残,将目光锁定在了打坐中的离华。
十分之三!
巨兽叼起灵骨,扔到一边,四足奔腾已经想离华冲了过来。
还剩十分之二!
那巨兽长如象鼻,布满倒刺的舌头就要贴到离华脸上!离华甚至能感受到那巨兽粗重的鼻息。
千钧一发之际,东阳华年打出一道法术,将那巨兽打出丈余之远。
最后十分之一!离华一气呵成,一下将体内的生机卷入气海凝结成晶,离华的体内瞬间归于平静。
他站起身来,“前辈!”东阳华年紧绷着的神经一下放松,放声笑道,“走~!”
他用法力将离华摄到身边,两人极速冲入湖中,东阳华年施展了避水的法诀,一层淡淡的华光将两人包裹住,一路上东阳华年不时要绕开水中密集的植物根系,速度不算很快。一旦他们和这些根系靠得足够近,那根系就会发狂地颤动起来,将水流扰乱,减缓他们的速度。
“这些都是那朵花的根系吗?”离华感到一阵后怕。
“冰山一角罢了,它的根系遍布方圆百里。”东阳华年边操控着法术在水中穿梭一边回答道。
随着他们远离湖中洲,根系不再那么密集,很快就穿梭到了水体的另一端。一个华光包裹成的球体冲出水面,震荡出道道涟漪,离华和东阳华年的身形显露出来。
东阳华年的法力消耗的颇多,脸色比较苍白,但他却毫不在意,只是静静地看着天空,灰蒙蒙的天际一缕金辉正在一点点编织凝聚,和煦的日光柔和地照射下来,此时正是日出,天色渐明。
离华的关注点则完全不同,方圆百里,没有树木,没有花草,没有走兽,没有飞禽,地势低平,一眼望去尽是一片死寂。地面尽是灰黑,狂风吹来,掀起一地尘埃和不知年月的枯骨,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块黑苔死死抓着地面,顽强地活着。
“这因果属实太重。”离华叹了口气。
“当初我从这里进来的时候,还不是这个样子,那时这里虽然也不见什么高大的树木,但低矮些的,还是零零散散的看得见。地上是广布的草原,走兽也有,只是飞禽不好遇见,但一遇见就是一大片。之后,我还出来过一次,那是我进去很久之后了,那时这里只有稀疏的草皮,就像现在的草苔。从那时起,这里不再能容人经过,这方圆百里,人一旦踏足,生机尽失。那时我就知道我出不去了。”东阳华年语气平和,似乎早已接受。
“没事,我些年我都习惯了,黄泉丹能稍微阻隔生机的流失,你体内还有大量的生机保存,只是希望你出去后,能帮我扫一扫我妻子的墓。”东阳华年目光柔和,“她是一个很好的人。这是那时我们居住的山林的位置。”东阳华年丢过来一个玉简,离华接过,神识自动探入其中,这是一块地图,不仅标注了那处山林,还标记了众多地名。密密麻麻,都是一些陌生的地名,除了那处山林之外,其中有一个地名也做了标注——“东阳世家”。
离华没有多问,心中却难掩感激,他确实很需要这份地图。
“你向大日升起的方向一直走,一路向东,不要偏离了方向,否则你体内的生机可能也无法支撑你走过这片荒土。”东阳华年嘱咐道。
离华深深鞠了一躬,诚恳道,“前辈,如果我要救你出来,我要怎么做?”
“不必。你做不到。”东阳华年冷冷说道。
离华却还坚持着,仍躬着身,“前辈大恩,晚辈不能不报。”
“大挪移术。”东阳华年提起这个词汇的时候,声音有些阴冷,完全像变了个人。
“如今的方法不行吗?”离华不解。
“没有人会炼制黄泉丹了,而且再过几十年,这里就一点生机都没有,到时就算有再多的生机也过不去。”东阳华年回答道。
“前辈不是能飞行吗?”离华又问。
“此地灵机干涸,难以驾空,你走吧。天色黑下去就难以辨别方向了。”东阳华年最后嘱咐道,说完便转身而去。
和煦的日光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越拉越长。
离华深深一拜,久久不曾起身。
看着水面恢复平静,离华知道自己以后再难见到这位前辈,自己这一路上多是受他庇护,来到这个世界,举目无亲,几经波折,若非有他相助,自己恐怕也要变成那地宫中的肉兽,心中早已将东阳华年视为亲人。
离华踏上了黑色的苔原。他脚刚一落地,就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吸力,地面似乎爬出了无形的根须,想要刺破他的皮肤剥夺生机。
离华感受到体内升起一股力量,隐隐形成一道保护,将那些根须隔绝在外。
两种力量对抗着,一开始,离华还感受到有些不适,只能勉强站立,但等黄泉丹被激发后,只是感到重力比较大而已。
他慢慢走动起来,一开始步子迈的比较小,渐渐的,他迈步越来越大,越来越快,竟然开始慢跑了起来。
此处风力无阻,一阵狂风吹来就是沙石俱下,扑面而来,离华用袖口掩盖住口鼻,在无形根须的吸引下,离华很轻松就维持了身形,没有被狂风吹的东倒西歪。
离华在狂风的捶打中肆意奔跑着,迎风而行,顺风而奔。
满地骨灰遗骸,在狂风中抖动着,染的狂风灰黑,蔽的天光黯淡。
此处极其寂静,只有狂风呼啸和少年疾速奔走的脚步声。
无尽的根须在离华身上掠过,他奔跑着挣脱,追着日出的天光,那是生的希望,他的身后是死亡的温床。
受生机洗礼,他的体魄得到了极大的增幅,肌肉的耐力和强度提升到了三个成年人的强度,宋子宣的身体原本缺乏锻炼,下肢力量不足,手臂因为重生过略有不足,现在都已经补全。
他就像是一只利箭,在飞沙走石中穿刺而过。
太阳已经爬上了一半的高度,白日已过四分之一。
离华仍然在奔跑着,那些根须穷追不舍,见屡屡无法汲取生机,竟然拧成了一股,将所有的吸力集中在一点。
离华感受到脚步一轻,却顿住了脚步,他感觉到自己的眉心似乎被人用剑刺,那种极致的痛感在他脑海荡漾开来。
他头痛欲裂,强撑着又走了几步。
“噗哧!”细如发丝的无形根须刺入了他的体内,离华能感受到自己生机在慢慢流失,眉心的屏障想要愈合却被那无形根须堵住。虽然只是细入发丝的根须,但生机流失的速度却并不迟缓,而且随着生机的流逝,那根须又变得粗壮了些,吸收生机的速度也会加快。
离华原本饱满的皮肤渐渐干瘪,他勉强维持着身体,不得不放慢步伐,所幸他前面跑得比较远了,不然会陷入更大的被动中。
不再有根须的吸力,他脚步确实轻了不少,但生机的抽取让他颇为不适,变得有些虚弱,狂风卷着碎石打在他的身上,他的身影微微倾斜,他现在也需要用精力去在狂风中保持平衡。他的节奏被打乱了,呼吸都不顺畅了。他在狂风中一步一步,走的缓慢,脚下似乎又沉重的锁链束缚着他,但他步履坚定,他相信自己能走过去。
他体内的生机已经慢慢流失大半,再这么下去,他会自己倒下,直至失去所有生机也变成这片荒土上的一具残尸。
离华将识海上的生机结晶化开,用以补充体内流失的生机,状态很快又好转过来,但这些结晶必须节制地使用,否则如同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离华恢复过来,喘了口气,感觉到脉搏又重新有力地跳动起来。
他调息好,开始加快行进的速度,又在荒土上奔跑起来。
他眉心上的无形根须如附骨之蛆,贪婪地吸食着他眉心处溢出来的生机,吸着生机结晶更为精纯的生机,那无形根须甚至有些躁动狂热,一下子粗壮了一倍有余。
豆大的汗水凝在离华额头上,他仍旧保持自己的节奏,不快也不慢地跑着。
他感到疲惫,双腿发软,像是灌了铅,维持着运动机能的躯体的生机已经几乎被抽取完了。每走一步,都像是有无穷的丝线将其束缚住,难以动弹。
这才堪堪走了百米。
离华还在坚持,他必须逼自己用尽那枚结晶的所有的生机,虽然他体内还有海量的生机,但是使用的越多,生机流失的速度就越快。
离华感觉自己就像走在一跟快要断掉的平衡木上,一不小心就会落下万丈深渊。
他拖着虚弱的身体又向前走了十几步。他觉得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视野越来越模糊。
他倒在了地上,又艰难地往前爬了几寸。爬到最后,连手指都没有力气再抬起。
离华眉心一点金光浮现,神识中的一块结晶化开,滋润了他的四肢百骸,充盈的生机灌满了他的体内。
他又恢复到了最好的状态,一扫疲态,离华迅速起身,深吸口气,感觉身体轻若无物,又在荒土上疾速奔行。
狂风疾疾,似在为他演奏,沙石飞溅似在为他起舞。
旭日已当空。
白日过半,离华已经跑出三十里,余下还有七十多里,那朵花的根系覆盖只有百余里。
离华知道时间不多了,在晚上辨明方向的难度倍增,而那时眉心的根须的吸取速度也会远远快过现在,他不得不加快脚步,每一秒都珍贵无比,时间紧迫,生死危机,他不能随意分心,此时只能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