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葬礼再通知我吧(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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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本想放下手机的,毕竟答应了楚许然不会胡来,却不料突然看见母亲的名字跳了出来。

犹豫几秒,还是接通了,或许是……担心她吧。

“网上说的都是真的吗?”她连一句“妈妈”都还没来得及叫出口,就听见对方急匆匆地质问,“你真的给人当小三了?”

什、什么……

“还是上高中的时候就当人家小三了?”

……

“李希希说你出国了,你跑出去干什么了?为什么不说话?喂?喂?能听见我说话吗?”

“度假。”

“让她赶紧滚回来!”父亲的声音稍远一些,盛气凌人的怒火却仍然能准确地抵达她的耳边,“早说了她混不出什么名堂!现在倒好!在外面做出那种丢人的事!”

“唐沁芸,人家是北华的,你现在知道抄人家了,上学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再多努力点呢?”妈妈又说。

“你还记得她呢?”沈知有点想笑。

“她高考成绩是你们那一届的第三名还是第二名吧?当然记得啊!高考动员大会她还是学生代表发言吧?”

“别说这些没用的!”中年男人的声音真是称得上一句“呕哑嘲哳难为听”,“让她赶紧滚回来!”

“开免提了吗?”沈知的语气听上去格外平静,“你开一下。”

“哦。”

沈知深呼吸了一口气:“你神经吧,我是不是小三、抄没抄人家,你也是全世界最没资格骂我的人。你以为我不知道从我上初中开始你就在外面乱搞么?我从小到大你除了给我点钱之外管过我什么吗?你教过什么啊你就觉得我给你丢脸了?拜托,大家认识沈知但认识你吗?你谁啊?我还觉得有这种爹我比较丢脸呢。”

“妈妈,你也不用对我被骂小三这种事这么应激,我承不承认你心里都有答案,不会信我说的话何必问我呢?我劝过你离婚,你非觉得自己离不开这种男的,那就这样吧。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当初是你们让我再也不用回家的,现在让我滚回去干嘛?我受虐狂吗?我丢人了又让我滚回去啊?我有时候真的不懂你们在想什么。我谢谢你给钱让我长这么大,等你老了我以后也会按时打钱给你的,你放心吧。”

“最后,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还是要说,我没抄她,从、来、没、有。”

“以后不是葬礼通知的话就不用给我打电话了。”

沈知没再犹豫,挂了电话之后立刻关机了。

她起身跳下沙滩椅,在附近的一颗椰子树底下挖了个沙坑,把手机埋起来了。

“啪嗒、啪嗒、啪嗒”,眼泪滴在沙滩上,金灿灿的沙子被晕开的水分染成了褐色,相当刺眼。

沈知草率地抓了几把沙子盖好手机,然后回到沙滩椅上躺着,抓起草帽盖在了脸上。

眼泪顺着流下,消失在鬓角。这样就没人知道她在哭了。

“美丽的小姐,快到中午了。”这座岛屿很小,来度假的客人里有很多华人,因此酒店老板的中文讲得还算不错,沈知听得出是她的声音,“你不回去和你的丈夫一起用餐吗?今天的午餐有新鲜的石斑鱼。”

“谢谢,我还不饿。”她瓮声瓮气地说,“他不是我的丈夫。”

“Oh my god……抱歉,是我误会了。”她充满歉意地说,“那不打扰你休息了。”

丈夫……沈知觉得鼻腔充斥着剧烈的酸痛,刺激得她流出了更多的眼泪。

她软弱得连一句暧昧的回应都不敢给他,又怎么能……怎么会……

婚姻应当是谨慎且神圣的,在对爱情的持久保有足够的信心的情况下,也要有能够共同抵抗一地鸡毛的决心,再不济也应当有当断则断的果敢,否则……就会像她的父母一样,皲裂的关系数十年如一日地经受着风吹雨打,像是已经碎掉的防碎玻璃,满目疮痍却仍然矗立。太过触目惊心,只看一眼也让人觉得心痛。

沈知不想再哭了,但此刻的眼泪破有些势不可挡的意味。她已经忘了上一次被父母伤害是什么时候了,感觉好久好久了……她以为自己早已建立了成熟的防御机制,再也不会轻易地被来自家庭的不信任击溃。然而、然而还是发生了,父母似乎总有办法在她完备的城墙上找到最薄弱的之处,轻轻一敲,就溃退千里。

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命运让她在爱情里遍体鳞伤、又让已经若有似无的亲情给她重重一击呢?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事,要遭受这样的惩罚?

这段时间虽然没怎么联系,但她一直以为,自己的歌声响彻了大街小巷,至少家里人不再会完全否定她。至少能稍微证明一点点,她的坚持不是毫无意义,她的天赋也不是自欺欺人。

她太天真了。这通电话让她明白,仍然对亲情抱有期待的自己,真是蠢到了极致。

草帽的触感并不好,还有点扎脸。但她还是就这样哭着哭着睡着了。

反正再痛也痛不过心。

不知过去了多久,风卷着海鲜的肉质香味扑面而来,瞬时盖过了空气里残留的椰香。半梦半醒之际,沁人心脾的三叶木通花香味再次钻进了她的鼻腔,全身的血液都好似被甘甜的山泉水冲刷着。

怎么又梦到他了?

刺挠的草帽忽然被人揭开了。沈知被迫睁开眼,却因为不能立即习惯强烈的光线只能眯着眼。

原来不是梦。

楚许然不知道从哪弄了一件花衬衫穿在黑色T恤的外面,看惯了他衣着素净的风格,忽然变成孔雀还挺不适应的。

“你怎么在这睡着了?”他端着餐盘来的,但只有一份,餐具也只有一份。他把东西放在了旁边的矮桌上,还抱着一块薄毯。

“就……突然困——”她才刚开口,就被突如其来的喷嚏打断了,“阿嚏!”

“还是感冒了。”楚许然毫不意外地说,“清蒸石斑鱼,还是热的,先吃点吧。”

“怎么只有一份?你吃了吗?”她端起餐盘,的确还热乎着,甚至可以说有点烫。

“吃过了。”他点了点头,把毯子盖在了她腿上,然后在她旁边的沙滩椅躺下了,“准备叫你的时候遇到老板,她说你不饿。”

“噢……她,只跟你说了这个?”沈知试探着问。

“不然?”楚许然很敏锐,“你们聊什么了?”

“没什么。”沈知连连摇头。

清蒸石斑鱼算是粤菜,但类似的做法在江南也比较常见,算是一道难得沈知爱吃的家乡菜。而且这里的石斑鱼品质极好,肉质鲜嫩,比沈知以前吃过的都要令人惊艳。这也是经典的中式做法,在马代,石斑鱼刺身会更普遍。

“好吃吗?”

“好吃。”沈知很肯定地点了点头,“没想到这里还有中餐。”

“我做的。”

“啊?”沈知吃了一惊,不要在吃鱼的时候说这么吓人的事情啊喂!

“你不是爱吃?”他才不会说其实浪费了五条鱼才成功。

“是,但是你怎么知道我爱吃?”

“一枝冬,”他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转过头不再看她,“的微博里写过。”

“有吗?”沈知歪着头回忆,“太久了,想不起来。”

有的。楚许然很确定。歌词是“碎裂的盘子只剩石斑鱼的挣扎与眼泪同频”,那首歌叫《失败的晚餐》,发歌的配文是“好想吃清蒸石斑鱼”。

是十八岁的歌。

她的十八岁好像有许多故事和秘密,他想保护她,却又不敢问。

沉默半晌,他忽地发现:“你手机呢?”

“埋起来了。”她指了指不远处的椰子树,“在那棵树底下。”

“不要了?”楚许然以为她扔了,“不要也好。”

“那不至于!”沈知瞪了他一眼,“不过……或许应该换张新的电话卡。”

“谁给你打电话了?”

沈知被噎了一下,有点吃惊地看着他。她明明什么也没说啊?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楚许然也一头雾水。

“知道我还接了别人的电话。”

楚许然无奈地叹了口气:“和好朋友打电话应该是很开心的吧,但你从睡醒到现在连个笑脸都没给我。”

“不好意思。”沈知立刻笑了一下。

“比哭还难看。”他摆摆手,“别勉强。”

“有吗?”沈知不自知,睡了一觉好像好多了,虽然代价是感冒。这几天或许发生的事情不算多,但她的心情起伏太大了,累得只能用眼泪来保护自己。哭完才回过神来,其实也没多大事,父母……也不是第一次对她这样。

“怎么了?”问都问了,楚许然又忽然改口,“算了,难过的事就不说。”

“我有点儿……不知道怎么说。”沈知只吃了一半就放下了,她本来就没胃口,加上一直在休息也没什么消耗。

她缓缓地说:“楚许然,我在想……”

“或许你想要的,我永远都给不了。”

热烈的爱、坚定的心,辉煌灿烂的未来,她什么都没有。

她不是小孩了,她太明白爱情有多易碎、人心又有多脆弱。她做不到以这样风雨飘摇的姿态成为他的恋人。

楚许然愣住了。他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这样的话,更想不到自己辛辛苦苦等到的、勉强算是“回应”的东西,居然是这样的答案。

“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想要什么。”他也抓起草帽盖在自己脸上。

“你还小。”沈知叹气,正要劝他扭头发现他也把自己盖上了,“你怎么也在这睡了?会感冒的。”

“你自己都感冒了,还好意思说我?”

“就是因为我证明了真的会感冒。”她抓着他的胳膊晃了晃,“回房间睡。你昨天在沙发上睡的,肯定也没休息好。”

被她晃得心烦意乱,楚许然恼火地说:“要你管!”

这个女人到底在干什么啊?一边说着拒绝他的话,一边又担心他感冒。到底在以什么身份、什么心态关心他呢?

“幼稚!”沈知也抬高了声音。

“我幼稚,你就不幼稚了。”楚许然嘟囔着。

“我哪里幼稚?”沈知理直气壮。

“你那成熟理智,都是装的。”楚许然语气凉凉地。

“我哪有……我真的觉得我给不了……”她说的是心里话,只是太残忍了,她越说声音越小。

她的尾音湮没在海风里了。

好久好久之后,她听见他轻声说:“我没后悔过。”

“遇见你之后的所有,是我短暂的二十年人生中,最幸运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