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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钟过去，三分钟，五分钟……她目不转睛，屏息凝神，听着敲击声，盯着没有丝毫痕迹的墙壁。
一个小时过去。
数到第八十分钟的时候，敲击声开始变重。
她猛地跳下床，寻找并贴近声音的来源，她轻轻把额头抵上去。感受到了，人类的大脑，然后是精神领域……
她尝试着开口说话，传达到对方脑中，“你是人类吗。”
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的敲击声，骤然停顿了两秒。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声轻盈而短暂的问话，给一个十多天没有接触活人的孩子带来了多大的震动。
美好得像是神明低语，像是天使真的降临，想要带他脱离痛苦。
此后的很长时间，白许都想不通，为什么她能忍受漫长的沉默，许重枷却会为之发狂，他没办法长久地失去语言、人声和肉，体的触碰。
或许，也是她太早找到了他的缘故。
那边在说话，白许还没办法通过感受精神分辨嗓子发出的声音，于是她说：“我听不见你说话，但我也是人类，我叫白许。它们说我的异能是精神类的，所以我能让你听见我的声音。”
敲击仍在继续，比之前更重，也更紧促。
009在尝试用异能撕开这道墙，他此前从没有尝试过这样的空间挤压。原本只是无聊的尝试，直到听见她的声音。
“不知道说什么的话，你就在心里叫我的名字吧，我会努力尝试听见你的。”
白许，白许，白许白许白许白许……
009满眼通红，一下又一下，拼命让空间挤压、碰撞。
白许。
之后的每一晚，他都能准时听见她的声音。
她说：“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肯定也是想逃出去吧。”
“我们已经在这待了一个月了，我还是没能听见你的声音。”
“我猜这栋楼里不止我们两个人，等以后有机会，我们叫上其他人，一起想办法逃出去。”
“我有点想家了，但我其实已经没有家了。”
“如果能见到，能一起玩，那其实待在这也没什么不好的，还不用上学。”
“你最近的动静越来越大了，我都睡不着了，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希望你成功。”
“我叫白许，你还记得吗……”
……
第三个月的一个清晨，白许被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惊醒。
她睁眼，目瞪口呆地望着对面的大洞。
近十厘米厚的金属墙壁，就这样，被人炸出了个成人高的洞，白许简直无法想象他是怎么敲的。
三个月前见过的男孩子站在她面前，黑眼睛聚焦在她震惊的表情上。他忽然扯了扯嘴角，抬起下巴，说：“白许，我记得你了。”
话音落下，刺耳的警报声乍然响彻大楼。
“……九。”白许睁大眼睛，说。
下一秒，全副武装的机械人冲进来，009拼了命地反抗，利用空间压缩成功砸坏了三个机械人，两间被连通的房间已经一片狼藉，但机械人仿佛无穷无尽，一个接一个地冲进来。
009满头大汗，瘦小的身躯不住地开始颤抖。
不能在这里倒下，他对自己说，不能倒下……
倏然间，啪的一声。
009瞳孔缩小，大脑宕机，看着那颗小小的，黑色的，豆子一样的东西飞速朝他冲过来。
时间像是被放慢了。
他瞪着眼，盯着那颗豆子。
紧接着，他忽地感受到一股推力，砰一下，整个人被扑倒在地。
白许压在他身上，哭喊道：“他们有枪啊！”
“……枪？”
他哑着声音，努力瞪大眼睛看着她的脸，想叫她别哭，但渐渐地，大片大片的黑点在眼前炸开，他眼睛一闭，晕过去了。
基地A区里第一个不可控因素出现了。
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009一共破坏了墙壁八次，毁坏了机械人十四个。如果不是他太过瘦弱，经常体力不支晕倒，他估计能把整个大楼掀翻。
虽然为此遭到了无数次惨无人道的折磨，身体脆弱得几乎一折就断，但他还是很高兴。
只听见声音已经不能满足他了，他想见白许。
强烈地想要和她在一块，想要真正的活人，能触碰到的活人。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对她形成近乎病态的依恋，只是一种对同伴的渴望。
009被强制注射了很多次异能抑制剂，这完全背离了异能开发实验的宗旨，但也只有这样才能控制住他。
入冬以后，他生了一场大病，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像是要咳出血来，脊骨凸出的身子摇摇欲坠，两条腿和手臂一样，瘦得像枯枝。
他照例在恢复异能的下一刻，就轰开那道墙，白许就站在墙后面，白白净净的脸，深褐色的眼睛，玻璃珠一样漂亮。
他咧嘴笑，说：“白许，你……”
然后整个人脱力，两眼发黑地朝前栽倒。
白许以为自己会撑不住他，没想到他瘦得已经没肉了。
然后，她就听见机械人走进来停在她跟前。她抬起眼，用倔强的眼神狠狠瞪着无生命的刽子手。
机械人却忽然发出了人类的声音：“A010，你新的训练目标，是控制A009。”
白许缓慢地睁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