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是夜疑梦醒成空(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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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清尘感觉自己像走在水面上,水流不断的从脚上流过,痒痒的,就像蚂蚁爬一样浑身难受,他感觉自己在往前走,可为什么要往前走呢?答案呼之欲出,真到嘴边反倒是失声了………

依清尘往前看,感觉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等待着自己,他不应该离开它,似乎有一种说不清的联系,就像是命运藕断丝连、命线纠缠二者不休。

他一步步走去,可脚步却愈发沉重,到最后连步子都迈不开了,站在原地出神。水面即是镜片,倒映着少年的脸庞,十二三岁的少年看着镜中自己,被太阳晒得有点黑的脸,随意束起的短发,血金色的眼睛……

血金色的眼睛?少年晃过神来,但为时已晚,脚下的“水面”再也承受不住他。

噗通一声沉入水中,感受到的却不是水的冰凉,而是如同烈火焚身,魂灵灼痛。

少年不识水性,挣扎着却不过是徒劳,意识不断溃散,“水”从口鼻涌入,贪婪地占据这具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

“水”开始翻涌,似乎里面的东西醒了,依清尘也快死了,一双巨大的眼瞳在下方睁开、凑近,依清尘甚至没有那眼瞳大,金色的眼瞳在漆黑的水中尤为扎眼,耳边似乎有什么低沉的声响,如怒雷般在耳略响起,“你在哪?”

有一只手抓住依清尘的后领,将他从这地方拉了出去,依清尘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只手,那只手枯瘦干老,遍满皱纹如深深的刻痕,却无比有力,硬生生拽断了「?」。

撕心裂肺的痛贯彻全身,死亡欺身而上,记忆同走马灯般闪烁:他站在崖边,远眺江山千里,听身边的人高谈阔论,同其一道举杯邀明月…………他撑伞与他人行于桥,雨声淅淅沥沥,衣摆随风飘曳,手里长刀温润暖热…………他扶正斗笠,走在沙漠中,炙热的阳光晒在身上…………他坐在镜前,笑得灿烂,祖父为他束发,别上那寓意久远的簪子……

金色的眼瞳逐渐消失了,似乎什么东西断了,他被拉出“水”中。

怒雷一样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在哪!”

梦醒了,依清尘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他被最后那个怒雷般的声音惊起,心脏怦怦直跳,里面似乎蕴含着无尽的不甘与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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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阳正升大如盘,清早的阳光正透过纸窗照来,但屋中仍有些许昏暗。

他习惯了这种生活,早早醒了,听到了里间传来的声音,就穿衣起身进去看看。

他约莫着有三四十岁的年纪,个子高高的,肩膀很宽,头发散着,胡须稀疏,两鬓稀疏,短短一截,因劳累早早的就发灰了。面貌啊,长得可真是…呃……平平无奇……

他走进里间,来到床榻前照看生病的老人。老爷子气色很差,嘟囔着梦话,看上去有六七十岁,长势茂盛的须发白完了,苍发散着,鬓发茂细,皱纹倒反使面容平平无奇的他更风……和蔼可亲,一看就是个一团和气的好好先生。

他抱起一直在说梦话的老人,伸手探到额间…………还好,不在像昨晚一样烫了,中年男人想着,再病下去就只能灌点真气强行袪病了,如今烧退了自然是最好的,得亏是自己前些天赶回来了,不然老爷子又得是不看重自己的身体,仗着自己身子骨硬朗,草草地喝点药敷衍了事。不好好吃药昨晚病那么厉害也是他活该受罪,这下子老实了吧。

睡在床榻上的老人蓦然惊醒,他看上去似乎很老了,须发皆白脸上的皱纹如刻痕一般,显得他更老了。他揉了揉额头,似乎想赶走刚刚的噩梦。他又梦到了那双金色的眼瞳,他记得他把它葬在湖底,他觉得他好像看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先生?先生醒了。”中年男人笑着,伸手要扶起老爷子。

“嗯………,君陵,什么时辰了?”老人睡得迷糊,摇头晃脑的。

“先生,今日休沐………”

老爷子作势要躺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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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朦朦胧胧地亮了,太阳从山边探出头。

早上有些冷,正是个早起的好时候。依清尘折好被褥,到庭院里洗漱。

他还在想刚才的那个梦,梦里的那双金色眼瞳似乎在哪里见过,但记不清了,有种转瞬即逝的感觉。他忽然想起刚刚梦中把他从“水”中拉出的那只手,那只手给他一种很亲切的感觉,说不清,就是有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

依清尘感觉自己不太喜欢那双眼瞳,它看着自己的那种目光,初始有点惊诧的样子,随后是一种赤裸的、贪婪的目光。

这个梦是什么意思呢,没头没尾的,简直是乱来……

依清尘住在这条小巷子左进第四门的那家。宅院不大,三间住房一灶房,围一圈低矮土墙便就是全部了。墙角堆着柴草,柴堆旁有两个大水缸装了个半满。

本就不大的宅院如今显得好空旷。

收养依清尘的那个老爷爷在依清尘六七岁时便去世。老人家活了七十有二,也算是高寿了,身子骨还挺硬朗,谁知大病一场,竟是没能撑下去,日薄西山,气息奄奄,人命危浅,朝不虑夕[注1节选自《陈情表》]。

隔壁家叔婶好心,来帮依清尘个半大的孩子照料老人。但这样终究是不成事,高叔便与老人商议,一纸书信要将在外的一儿一女唤回来尽孝。

依清尘被吓得不知所措,第一次见到老人那么生气,争着头,脖子上青筋暴起,破口大骂着自己的儿女……骂得挺脏。

依清尘记事起便是和老人住在这镇上生活,从未见过老人的这一双儿女,老人也只是偶尔提起几句,当时的依清尘只是个孩子,哪里会想那么多?

老人的儿女还是“回来”了,老人家终究是有些心软,但油尽灯枯的生命又能撑多久呢?本就没几天了……

临终前,老人回光返照,拉住高叔嘱托最后一件事,便撒手人寰,咽气了………

老人的儿女草草办完丧礼,带着老人的灰骨迁坟还乡。至于老人收养的依清尘,老人将这座宅院留给了他,希望高叔能多多照顾一些。对于老人的儿女来说,依清尘留下还是和他们返乡都无关紧要,不在乎。

后来从高叔口中依清尘渐渐更了解了些有关老人的事情,比如老人的故乡,老人的儿女,老人的………

六七岁的记忆对十二三岁的依清尘来说早已经模糊不清,关于老人的记忆依清尘记得不多了,平时也总是忘事。

依清尘洗漱完,挑起桶要去镇外东边不远的老井取水。小镇百来户人家,大多是去镇东边的老井挑水,这口井倒是有些年头的,井水冰凉甘甜。

昨晚下有雨,巷子里面坑坑洼洼的泥路不好走,少年挑着桶,踏上大道上的青石板,沿路走着。一大清早的,路上少人,少年要出镇时注意到一位正要入镇的中年人和守门人攀谈,像是在问路。

那中年人有些瘦,一身打补丁的明蓝色寻常儒衫洗得发白,微微驼着背,眯眼轻笑,大抵是在问路。

少年好奇地看了几眼,没太在意,继续走自己的路。

青石砌的老井早看不出本来面貌了,内壁里干净,往井里看能见幽幽井水,映倒天光。依清尘边转动辘轳,边想今日的忙活,挑了二桶水回去。

日头东升,行人多了起来,步履匆匆,又是为生活奔波的一天。

回到家里,依清尘将水倒入缸中,生火烧饭。

老人去世后,儿女便带着迁坟返乡了,依清尘不愿意和他们离开这个家,他们自然不会强求,留下一笔钱便匆匆南下返乡。高叔记着老人走前的嘱托,能帮就帮,时不时会找少年去他家药铺子帮忙干些零工杂活,照顾照顾这个半大的孩子,教教少年怎么去找些营生度日。

按昨晚和高叔说好的,依清尘喝完粥,拿柴刀上山砍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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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日高悬,两旁的铺面、摊位吆喝不断,他撑伞遮阳,随身的褂包露着几根旗杆,走在这座古镇,脚下的青石凹凸不平,他的思绪也是,怀里信纸轻飘飘的,不真实,如虚假的迷梦,在他来之前,设想过很多次和女儿相见的场面,但总是干瘪枯味。

谈起女儿,他的记忆是不多的,也记不太清了。至于信,男人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想,对方的人品还是不错的,算是一股清流,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只是可惜剑白没能一道来接这个妹妹……………也许会和她很像吧,想到这,汉子轻笑,脚步轻快起来。

他们啊,终究是和它州的有些许不同的。

他兴致勃勃,时不时逛几家感兴趣的铺子,买些礼物,和伙计们们打听信上的那家药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