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哔——
一辆黑色豪华轿车急刹车停在距离白择二十公分处。
哔————
又是一声近距离喇叭,尖锐刺耳,分贝过高吓得白择一哆嗦。
士可忍孰不可忍,别人能忍他不能忍。
白择冲驾驶人用中指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人行道,绿灯,眼瞎吗?”
驾驶人回敬了他一个同样的手势,但是手指没他长。
这一局,算白择赢了。
红绿灯最后一秒的时候,白择跨上台阶,冲着疾驰而去的车辆啐了一口,“SB”。
正值盛夏,毕业季,酷暑难耐,空气中的热浪扭曲了空间,仿佛要将人融化了一般。
白择在公交车站前汗流浃背,赶去面试的他穿得特别正式,第一次穿衬衣西装裤+皮鞋,虽然看上去人模狗样的,但是他自己却觉得浑身别扭得厉害,还热。
等了十分钟还没等到741路,他干脆找了个树下的阴凉地蹲着。
天不亮就出门,上午已经面试过一家公司了,原本以为过了初试,又过了复试,拿下岗位是意料之中,没想到意料之中还有意外。
最后还有一个老板亲自面试。
一个月薪五千多的单休工作,搞得这么郑重。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选皇位继承人呢。
面试完了老板才对他说:“不好意思,这个岗位我想招个女孩子。”
操!
你他妈选妃呢!
早干嘛去了?要女孩子干什么让我来?糊弄我好玩呢?!
白择看着那中老年秃头男人,心里有股气在升腾,他有想一拳揍过去的冲动。
最后当然什么都没发生,谁叫他惹不起呢!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操蛋!
被人玩弄一通只能灰溜溜自认倒霉的溜了。
而现在的他正在紧张的赶往下一个面试点,那个地方不通地铁,他需要坐接近两个小时的公交车。
约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加上下了车还要步行一段距离,都有些来不及了。
上午面试完没来得及吃饭,肚子早就咕咕叫了,奈何不敢迟到,连去吃碗面的时间都没有,把路边随便买的面包啃完,午饭就算是对付过去了。
又过了二十分钟左右,白择已经在心里反复琢磨要不要打车,741路终于来了,门一开,人群蜂拥往上挤,他差点没挤上去。
741路差不多40分钟才有一趟,车费2块到5块不等,有穿深蓝色制服的小姐姐,哦,大妈,不,女士,有穿深蓝色制服的女士按目的地收费,还会撕给他一张票据。
难怪了,这跟长途车差不多,难怪40分钟一趟。
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面试完,白择只得到了一句回去等通知。
虽然回去等通知是惯用的话术,但是白择已经在心底给自己判了死刑,毕竟自己迟到在先。
要是一早就打车的话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打车的话估计小一百,真贵啊!
算了,已经这样了……听天由命吧!
白择作为二十二岁的一名大四学生,跟绝大多数即将毕业的大四学生一样,正在努力找工作,也在深深地为工作发愁。
面试了十六个岗位,一个offer都没拿到。
每次面试都是状况百出,仿佛自己注定找不到工作似的。
有路上被泼了一身饮料的,有半路上被通知不用去了的,有被没牵绳的狗追着咬的,最搞笑的是有一次挤公交被挤掉了一只鞋……
总之,看似不掀波澜的一个个小小意外,像亚马逊雨林的蝴蝶振翅一样,在他的心里种下了老天爷不肯赏他一份工作的种子。
可能,他上辈子炸过某个星球?
其实现在还好,还没正式毕业离校,在学校做着兼职,勉强算半个工作,有点收入,但是毕业以后人家就要把岗位腾出来给其他学弟学妹了。
眼看着毕业就要失业,白择碗里的泡面瞬间不香了。
他三两口将泡面吃完,连着汤都喝了个干净,泡面盒子嗖的一下沿着抛物线落入垃圾桶内。
宿舍的舍友都找到工作已经开始试用期了,只剩他一个人在宿舍里百无聊赖。
孤零零的。
四下无人,他干脆洗了个澡,躺上床开了一阵手动挡。
一阵电流冲撞大脑神经后。
随之而来的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空虚。
而后便沉沉的睡去了。
直到电话铃声将他吵醒,是特别设置过的铃声,他三叔的。
“喂,三叔?”
“声音怎么这么哑啊?感冒了吗?”
白择揉揉眼,天大亮着呢,不好意思说自己在睡觉,“嗯,有一点点。”
“吃药了吗?别硬扛啊。”
“吃过了,准备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问:“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白择心里一滞,失落的说:“还没找好呢。”
面试了十六个岗位都没找到工作,白择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要不就不找了吧?回家,叔养你。”
“啊?”
白择大脑宕机了一瞬,而后脑子里面闪现出星爷经典场面:
“不上班你养我啊?”
“我养你啊。”
二十二岁,有人说要养他。
要是对面是个肤白貌美,前凸后翘大长腿的大姑娘,那自己肯定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实在不行,六十岁的阿姨,哦,不,六十岁的富婆小姐姐,勉为其难,也不是不行。
毕竟少奋斗二十年呢!
哔————————
停。
打住!
想啥呢这是!
“三叔,你说什么?”
白择虽然成绩一般,但是打小耳聪目明。他三叔的话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我说,干脆别上班了,回家吧,叔养你。多你一张嘴,叔还是养得活的。”
老天爷,菩萨,祖宗,感谢你们的保佑,我白择真是命好啊。
原来我上辈子不但没炸过星球,估计还拯救过星球!
不然这天大的好事能轮到我?
老天爷都把肉递到嘴边了,还等啥呢?
不过,年纪轻轻,四肢健全的大好男儿,不工作,不挣钱,是不是不太好?
切,又不偷,又不抢,又没嚯嚯大姑娘,哪儿不好了?
“好,三叔。”
有人养还上班,那不傻缺吗?!
白择索性买了第二天的火车票,吹着口哨出去打篮球去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去他妈的面试,去他妈的工作,去他妈的糟心的一切。
我白择回家混吃等死去了。
芜湖~
当天晚上,白择请回宿舍的两个哥们儿吃了顿烧烤,喝了啤酒,三个人醉醺醺的玩到凌晨。
白择只对他们说是家里安排了工作,打算回去上班。
酒精上头后,自然是慷慨激昂,意气风发。
牛都被吹上了天,一边感叹现实的操蛋,一边幻想未来可期。
彼此约定毕业后常联系。十年为期,届时必然闯出一番天地。
只是这个时候的白择不知道,此一别乃永别,不然的话,他肯定不会第二天悄悄离开宿舍,连一声再见都没说。
为了节约,他买了最早的动车,到达火车站的时候,天边刚好一抹鱼肚白。
白择站在路边,看着北站两个字,有一瞬间觉得不真实。
他真的在接受了九年义务教育又加上七年苦读之后,选择了回家。
回家啃老,混吃等死。
唉......管他的,人各有命。
动车时速很快,白择靠在窗边,迎着晨曦,看着窗外的景色变成浮光掠影迅速褪去,他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自己在前进,还是过往在倒退。
说不伤感是假的。
明明是轻松愉快的事,却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白择选择闭上了眼睛,也是关上了无处安放的迷茫。
管他的呢,世界上那么多人,普通人占大多数。
为什么就不能是自己呢?
生而平凡,生而普通罢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择听到动车上吵闹的声音传来,原来是到站了。
跟着下饺子一样的人流出了站,三叔正在出站口等他。
白择将行李往地上一放,给了他三叔一个大大的拥抱。
“臭小子,又长高了。”三叔拍了拍白择的肩膀,用力的捏了捏,“也结实了。”
白择噗嗤笑了,“我都多大了?还长高?”
“嘿,你小子,你三叔我说长了,就长了。”
“是是是。”白择哈哈一笑。
二人在车上一言一和的聊着,看着熟悉的街景,白择有些恍惚。
就快到家了。
不过到家之前,饥饿感先到了,白择肚子发出咕咕咕的声音。
“你小子,没吃早饭吧?”
白择讪讪道:“嗯。”
“储物箱里面有面包,吃点垫着,别吃太多啊,你三婶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都是你爱吃的。”
白择看着他三叔一手方向盘,一手靠在车窗上的侧影,心里酸酸的。
自己父母早逝,没留下什么遗产,是他三叔不嫌弃他,一手抚养长大。
从小对他就像对待亲儿子一般,从来没有苛待过他半分,有时候甚至偏爱他超过自己亲生儿子。
还供他读书。
本来自己寒窗苦读多年,该报答二老的时候了。
却因为找不到工作灰溜溜的回家继续啃老。
白择感觉手里的面包竟然有些发苦。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三叔啧了一声,“别一副打蔫儿的茄子样,年纪轻轻的,打起精神来。”
白择偏过头,笑了笑。
“你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叫你回来是有正事,你以为是让你回家啃老啊?出息得你。”
白择疑惑的看着他三叔。
“不急,先回家,晚点再说。”
差不多开了一个半小时,一路上过山过河,二人终于到家。
刚拐过小路转角,绕过一片竹林,白择在车上就看到大黄正站在三婶一旁摇尾巴。
一下车,大黄就扑了上来,兴奋得恨不得挂在白择身上,张着嘴伸着舌头,口水成丝线往下坠。
白择揉了揉大黄的头顶,走近些,对着面前面相慈善的妇人叫道:“三婶。”
被称作三婶的妇人不到白择肩膀高,如果隔得太近了,三婶就必须费力的仰头才能与自己对视,于是白择又不着痕迹的退开了几步。
“饭刚好,快进来,洗洗手准备吃饭吧。”三婶顺手接过他手里的书包和买的一些东西,转身就往屋里走。
自己的三叔三婶恩爱和谐,白择这么多年甚至没见过他们吵架,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三婶把家里打理得仅仅有条。
白择站在院门口,看着自己的家,入目之处皆是整洁的,是他熟悉的样子,顿觉窝心。
连空气里都散发着自己熟悉的味道。
他三叔三婶待他都极好,他从来就觉得这是自己家,虽然,没有父母陪伴是很遗憾,但是他知足了。
一家人坐着吃饭,白择看着一桌子自己喜欢的饭菜,内心感动,他的三婶还细心的把他最喜欢的粉蒸肉放在自己面前。
肥而不腻,入口即化,滋润晶莹,好久没吃到了。
白择吃得心满意足。
其实,自己真的很幸运,白择在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