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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双眼睛朝着冲进来的宿焕一齐看去,发现他手中端着一个大碗,里面盛着的液体,红得发黑,散出一股腥味。
“这是,鸡血?”
凌霁离得近些,一眼便看出了碗中之物。
“对,师兄,你把那根黑棒拿平些。”
凌霁听罢照做,宿焕刚想将碗中鸡血洒在黑棒上面,就听见侧方左师兄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给我离大堂远一点去外边闹,要不然弄洒脏了地面我看着你擦干净。”
手中盛有鸡血的碗悻悻然收了回去,然后在自己师弟眼神的一再催促下,凌霁起身跟着走出了门外,来到院落的一角。
“怎么说,这根铁棒会对血起反应?”
“师兄你看着就是了。”
说完,他将手中瓷碗倾斜,鸡血顺着碗边流下,洒在黑铁棒上。
双眼的注视下,凌霁发现滴在上面的血液被铁棒缓缓吸了进去,随着鸡血越倒越多,却一滴都没有漏到地上,不止如此,原本漆黑的铁棒开始泛起一股红色,配合上面浇灌时留有的纹路,就像一条巨大的血管。
铁棒不由自主颤抖了起来,可又不像是棒子本身在颤动,而是里面封存了什么东西在受到了血腥味刺激后,一遍又一遍撞击棒身,想要冲破束缚。
“妖刀长血?你把自己的刀封在这里?”
凌霁终于回想起那种感觉,那是在红色世界里无法控制的血腥与疯狂,拿着那把刀的人居高临下看着四周一切,如同降临世间的凶神。
“答对了!怎么样,平常的时候根本感知不到它吧。”
宿焕拿过凌霁手中的黑棒,随意挥舞两下,棒上的红色便愈发鲜艳,而就当其上红与黑的比例将近三七之分时,宿焕猛地一拍棒身。
“安静点!”
好似听懂了宿焕的话语,红色急速退走,铁棒重新变作了纯黑。
“这黑棒的材料好像是叫什么天陨铁,左师兄试过了,长血彻底解放后散发出的煞气最多也就将这根铁棒浸染到七成,完全影响不到我,这才让我能带着它,嘿嘿。”
宿焕抱起比他还高的铁棒,满眼都是欣喜,像是对待儿时陪伴自己的一条小狗。
......
“我还以为那把刀早就被你给毁了。”
和宿焕从门外回进来,凌霁不大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
“是有这个想法,那把刀煞气太重,虽然与小焕契合度高可血癫这种东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以前是师傅和小焕需要它的力量,到我这却不能再让他担这个风险。”
“至于为什么演变成现在这样,你就得问你旁边那个听说我要毁刀便不吃不喝最后硬逼着我从地牢里重新取回来交还到人家手里的某位了。”
“嘿嘿,长血是我的朋友嘛,我第一把刀就是它了,别人不知道咋样可它在我手里从来没想过要害我,再说了,又不是我一个人这样,你把凌师兄的息麟抢走凌师兄非得跟你急眼找你打架不可,哪像我啊,饿坏了也得是自己受着。”
宿焕不好意思挠了挠头,可后来突然想到一个绝佳例子,声音又大了起来。
“唉。”
左颢玄低抚额头,好像预见了几年后在自己人至中年之时被子女犟嘴气到焦头烂额的场景,想象不出以清儿那样的温婉性格是如何发脾气的,只怕是到时候黑脸还得是自己亲自来唱,想想就头疼。
看着师弟的振振有词和自己师兄少有的吃瘪表情,凌霁突然感觉到一阵放松。
“对了小焕,我这还有礼物要送给你。”
刚才掏出来的白玉盒子放在桌子上,被凌霁拿起来递了过去。
“什么啊师兄,看起来不像是吃的。”
“你自己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宿焕接过去随手打开,一股惊人的寒气从中逸散出来,房间内温度陡然下降,将宿焕拿着盒子的双手覆上一层白霜。
“凝神静心,抱元守一,将盒子里的东西作为中转,让气流通全身!”
左颢玄看似只专注于身前的笔墨,却也在时不时关心这边的动静,看见打开盒子后房间里发生的异象后,没等凌霁开口,他的声音已经先一步传了过来。
宿焕闻声照做,使体内气息通过手掌传至玉盒里的那颗珠子,再将其引导回自身,果然,几个小周天间,原本在手臂上蔓延的白霜已经消退下去,房间内温度也重归正常,只余左颢玄与凌霁身边茶杯里的点点浮冰依旧诉说着刚才突而其来的寒意。
“师弟,现在感觉如何?”凌霁立刻问道。
“不,不烫了?身体不烫了?!”
此时宿焕周身散发着一圈朦胧的白光,代表着体内气息充盈流转之巨已然达到了外显的地步,他怔怔看向自己的右手,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东西有用就好。”凌霁长舒了一口气,心中忐忑终于是定下。
宿焕身体有疾,熟悉的人大抵都是知道的,也正因这个疾病,他才被老暗主看上收入冥海成为了左、凌二人的师弟。
疾病的成因已有多位名医看过,早就有了准确答案,归根结底就是源自他那从胸口听进去,能听见两次跳动的声音。
因为有两次跳动,所以每一次榨入身体里的血都比常人更多,因为有两次跳动,所以血液在身体里流动的速度要更快,大量血液高速流动时所产生的血气无法正常排出全部淤积在体内,然后经过血管带来的热气再度加温,如同一直保持着温度的沸水。
正是因为体内这股庞大的血气存在,本来应存有真气的位置被极致压缩,使得宿焕无法像正常人那样修炼武功。
别人修炼是凝结真气使其由无到有,再到盈的过程,而凌霁的身体中血气早已累计成汪洋大海并且还在不停加注,这也就导致他的修炼目标主要是去学会控制血气输出多少的能力,能多运用一分血气,实力便增长一份,而且还要维持脆弱的平衡让自己的经骸不至于承至极限导致爆体而亡,所以宿焕的每一次对敌,不管输赢如何,都要自带有走火入魔枉死的风险,这也是左颢玄执意要他封刀的关键原因。
如今面对着这份师兄送与自己的礼物,一直在体内奔涌让自己备受煎熬的滚烫血气在经过净化后竟是消去了大部分温度,从小到大从不知道凉爽为何物,连冬天短裤短衫泡冰水都遏制不住体温的宿焕愣在了原地,只想安静享受这片刻的舒适。
“这是,冰鸾的内丹?”左颢玄震惊过后看向凌霁,对方轻微点了下头。
冰鸾,传说里居住北地能够降下大雪的神兽。
可传说之所以是传说,便是因为真相虚虚实实,有人言之凿凿说其存在,又从未准确证明过,于是只能记载下来任凭后人论断,几千年的光阴中,有过真,有过伪,更多则是条件不足如同悬案一般高高挂起,再难去探寻,而这些东西,便是叫做传说了。
所以当凌霁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连作为冥海暗主已经见过太多秘密的他也难掩诧异的神色。
“这,师兄你是怎么得来的?你见过神兽冰鸾?”宿焕那小孩子的好奇心一下被勾了起来。
“当然,算是运气好吧,而且除了冰鸾,这一路上我还看见了许多以前听都没听过的东西呢。”
“我要听我要听,对了师兄,你这次回来是不是就不走了啊,等你啥时候有时间了也带我和左师兄出去看看呗,上次三个人在一起出去都好几年之前了。”
“这......”
左师兄让他自己跟小焕说要离开的事,他不想骗自己的师弟,可在现在看见他兴致冲冲的样子一时间却也难以开口。
“小焕,你凌师兄刚才与我说挺长时间没看到你清儿姐了,过两天想去那边看看,我让他带了封信,你有没有想带给清儿姐的东西或者想吃那边什么好吃的,都跟你凌师兄说让他帮你捎回来。”
正在凌霁为难之时,左师兄的声音却突然传至。
“那我跟师兄一起去好了,反正江州来回也就不到一个月,正好我也好久没见清儿姐,老馋她做栗子糕了。”
“你不怕那老妖怪了?”
“躲着她呗,就算被逮住大不了和上次一样,给她干几天苦力就是了。”
“你可别,上次就是你胡乱抓药差点给人来药房求药的吃死,跑茅房待了一天一夜,等半个月再见人家腿还是软的,而且别忘了,这两天你还有事要做呢,想想你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了?”
“啊?能不能不去啊,反正有我没有都差不多嘛。”听到左颢玄祭出杀手锏,宿焕一下子就泄了气。
“不行,答应过的事就得做到,你是我的师弟,就更应该如此。”
宿焕低头看向身侧的凌师兄,突然把五官聚在一起露出一个难看的哭脸来,后者哭笑不得,无奈摊了摊手。
“唉,那好吧,等我忙完凌师兄从江州回来以后再讨论三人一起出门的事好了,不过凌师兄,你能不能现在就把你碰见神兽的故事还有路上好吃的好玩的说给我听啊,让我先过过耳瘾也成。”
“慢着。”还没等凌霁答应,左颢玄又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不是吧师兄,这也不行啊!”连着几次被大师兄毫无感情的话语制止,导致他现在都快要带上哭腔了。
不过这次左颢玄没回答小师弟的质问,而是从桌子下隐藏的拉匣里抽出一本折子,笔尖上沾满墨汁后,起身坐在凌霁旁侧的桌子前,将其展了开来。
“这是?”
凌霁好奇凑上前看了一眼,一眼便看到了诸如‘清白山宝惹寺’,‘莫云峰洞天福地’‘秦津渡桃花林’这些地点,还有像‘青州烤羊’‘跃鲤村酒蒸鲑鱼’‘江州山城蜜果’这种吃食,折子已经写了一多半,每页都写得满满当当。
“师兄,你记这些东西干嘛?”
“怎么,只许你们俩一个个不着家我就不能有点爱好了?这上边都是我过去听别人说起过的景点和美食,我想过等有一天不忙的时候,能跟清儿一起去把这里的东西都看一遍吃一边,也算是让她一个女孩子等我这么久的补偿。”
冥海,作为打个喷嚏就能让武朝上至天子下至庶民都颤上两颤的洪荒巨兽,在那个让全天下人恐惧的男人死后,明的,暗的所有的一切都被眼前这个如湖水般的男人一力承担了下来。
无数秃鹫盘旋在倒地猛虎的上空,誓要对这只他们怕了半辈子,如今却惨遭横死的野兽之王释放出它们最大的恶意,可谁都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准备大快朵颐之时,猛虎的幼崽踏影而出,对天上发出了稚嫩的咆哮,然后,用爪与血告诉天下,传承王的,也终将称王。
即使他最开始的愿望只是能和那个小时候便一眼喜欢上的人去游山玩水,吃上一次酒香鲑鱼。
“师兄。”
“嗯?”左颢玄持笔的手放松下来,疑惑地看向坐在身前的凌霁。
“对不起。”
左颢玄知道他所说的对不起是为何事。
“想那么多干什么,我这又不是为了你,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师傅,作为他的大徒弟,我不能让他留下来的东西败在我手上。”
“可如果我能.....”
“如果你一直纠结这些小事的话就不用再提了,你选择你想去做的,我选择了我想去做的,没谁必须要如何如何,不过既然你是我的师弟,我便要多负起一份责任,想跟你说不管往后你要走那条路,是崎岖还是平坦,冥海都会是你的后路,即便有一天冥海没了,我自己也会站在你和小焕俩身边,这是我早就发过的誓言,永远不变。”
“对呀凌师兄,你看我这一年里都没帮到左师兄什么忙还净给他添乱来着,可我都没跟左师兄道过歉,那可是左师兄,什么都难不倒他,你就放心吧。”
凌霁笑起来,点了点头,对啊,那可是自己的师兄,从小到大包括那个男人在内,世间再无一人有他的天分,也再无一人有他的执着。
稍解开心结,然后凌霁对着两双早就翘首以盼的眼睛,开始讲起一年中所发生的一切。
中州的驼商,青州的羔羊节,西域沙漠中风化的古老祀台,当中有震撼,有壮阔,有诡异,还有温馨,对话里有时是凌霁说他的经历,有时是左颢玄跟他讲起冥海近一年里的近况,还有时是宿焕滔滔不绝说起二人都听不太懂的格物,三人在一起聊了很久,聊到灯影约绰,流萤游淌。
今天是八月十六,余兴将尽,比昨天更大更圆的玉盘升起,夜里不知有多少人还在望着,这千百年间亘古不变,照亮古人今人来人的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