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破灭的希望(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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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桐生跑出了家门,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怕自己被淋湿了会看起来冒冒失失的,就从门边随手拿起了一把油纸伞。

打着伞一路小跑,路过镇子里最大的桥上时,张桐生瞧见一个白衣飘飘的公子站在桥中间扶栏眺望着水面,可能是上游下了大雨吧,河水看起来比平时高涨了许多,也汹涌了很多,也许是富家公子在凭栏望远吟诗作赋吧,张桐生心里想着,不为生计发愁,只需舞文弄墨的日子多好,要是自己也能这样多好!

张桐生一口气跑到了舅舅家门口,突然想起来,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独自一人来舅舅家,以前都是跟着母亲过来的,他学着母亲的样子,没有去敲那紧紧合上的漆黑的大门,而是绕到一旁拍拍了一边的小角门。

“谁啊~”一个小斯过来开了门。

“哟~这不是张家少爷”小斯还是认识张桐生的,“今天怎么一个人过来,姑奶奶没一块来?”这姑奶奶指的是张母,小斯虽然认得张桐生,但是一直用身体挡着门口,完全没有让人进去的意思。

“没有,今日我找金老爷有点事!”金老爷就是张桐生的舅舅,张母一直让桐生称呼他为金老爷,虽然张桐生觉着有些生分,但是从小就这么叫的倒也习惯了。

“张家少爷,实在是抱歉,今天老爷不在家,你改日再跟姑奶奶一起来吧~”小斯虽是嘴里说着抱歉,但是表情却没有一点点歉意,还一直用身体往外挤扶着门框的张桐生,桐生小小年纪长的又单薄,一下就被挤出了几步,小斯抓紧机会砰的就把门关上了。

张桐生站在门口完全不知所措,是自己偷东西的事情已经传到舅舅耳朵里让舅舅不喜了吗?以前跟母亲一起来的时候,丫鬟小厮虽然说不上热情,但是也算礼貌的接待他们,还从没有被拒之门外的情况,这可是他最后的一丝机会~就这样结束了吗?自己的人生还没有开始就这么结束了吗?张桐生拿着油纸伞却没有打开,就这么失魂落魄的在门口站着,雨越下越大了,雨水打湿了他的全身,但是张桐生却毫无知觉。张桐生在金府大门前绕了几圈,没好意思再去敲门,想等舅舅或者表哥回来。

但是雨越下越大了,路上的行人纷纷往家里跑,路边的小摊也都收了起来,不一会,路上也不剩几个行人了,张桐生看等人也没有希望了,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只能拖着步子一步一步往家的放方向走。

走到了回家必经的桥边,张桐生发现那个白衣公子还站在围栏边上眺望河水,没有打伞,头发被吹的在风中乱舞也好似全然不知,张桐生看了看手中的伞,走到白衣公子身边为他撑起了伞。

“嗯?你……”白衣公子回头看向张桐生,只见这公子长的白面如玉,剑眉星目竟似仙人一般。

张桐生也不知自己为何就过来为这位公子撑起了伞,又见公子这不似凡人的相貌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我我……”张桐生磕磕巴巴的一句话也说不完整。

“无妨~”白衣公子说了一句,然后又转头看向水面。

什么无妨?是我给他打伞无妨,还是说他不需要打伞?张桐生心里嘀咕着。

这时张桐生才注意到白衣公子淋了这么久的雨,衣服上竟然没有半点淋湿的痕迹。张桐生顿时羞红了脸,自己真是多此一举,富家公子的衣料竟是滴水不沾的,他想立即收回伞,但是又觉得总不能让这神仙般的公子站在这淋雨吧~

“公公公子~需要我送您回家吗?”张桐生鼓起勇气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不必!”白衣公子语气平淡的说。

张桐生有些羞恼,想转身就走,但是想了想还是把伞强硬的塞在白衣公子手里,然后自己淋着雨跑回了家。

回到家后,张桐生发现母亲并不在家,自从上了学堂以后,除了休沐张桐生从未有过下午待在家里的时候。

母亲一定是去取衣服或者送衣服去了吧,张桐生心里想,张母一直是靠着帮人浆洗衣物赚钱的,看着外面这么大的雨,张桐生不由的担心起来,要是送去的衣服淋湿了母亲肯定会拿不到钱的,又看到门边立着的另一把油纸伞,母亲出门居然没有带伞!张桐生一下子坐不住了,拿起伞冲出家门,冲出去就愣住了,去哪找母亲呢?

张桐生心里懊恼,自己一直埋头苦读,母亲也只会催促自己读书,自己却从来没有关心过母亲是给哪户人家浆洗衣物,张桐生无奈的退回屋里,想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心里又焦躁了起来,明天还是让母亲带着自己去求求舅舅吧~一定只是门房小斯看不起人没有通报而已,舅舅又怎么会不管我呢,这可以他极力推荐我去读的书啊!在家里焦虑的转了几个圈,又把家里接漏雨的地方检查了一遍,都接上了破瓦罐,然后在漏雨的嘀嗒声中,张桐生坐下来开始读书,很快,心就沉静了下来。

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直到张母推门进了屋,张桐生才发现都已经傍晚了。张桐生赶紧站起来去迎母亲,倒是把张母吓了一跳。

“桐生,你怎么在家!”张母脱口而出

“中午的时候夫子说让我别去学堂了!”张桐生有些生气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母亲这就忘记了?

“哦哦~对对,嗯~你舅舅说明天他来家里说说这件事!”张母像是突然想了起来。

“真的嘛!太好了~”听到这个消息张桐生感觉又有了希望,而且母亲也并不是不关心自己,虽然嘴上不说,这不也还是去替自己找舅舅帮忙去了。

“娘,赶紧坐下歇歇吧,外面下很大的雨有没有被淋到?”张桐生给母亲倒了一杯热水问道。

“没事~我打着伞的没有被淋到雨。”母亲端起茶杯欣慰地说道。

“我看油纸伞不是在家里吗?我还想给你去送伞的,就是不知道你去哪家送衣服了”张桐生有些奇怪的说到。

“哦,隔壁的王婶正好跟我一路,她打着伞带我回来的~咳咳咳~”张母被一口热水呛到了。

“隔壁的王婶不是一直跟您不对付的吗?这会儿怎么又充起了好人?”张桐生赶紧给张母拍着背让她慢点喝。张桐生的父亲是个泼皮混混,周围领居大部分对张桐生家都是敬而远之的,但是又常年不见人影,受了张桐生父亲欺负的领居发现张桐生孤儿寡母的好欺负,没少挤兑他们。

“别这么说王婶,她也不是个坏人。”张母终于缓了过来。

“娘,你就是这么好欺负!”张桐生抱怨到,其实他心里还想着,也连累着我这么好欺负,都说有样学样,跟着母亲就没学会半分为自己争取点利益,只会夹着尾巴做人。

“娘去给你做饭。”张母好似没听见儿子的抱怨,站起身去拿所剩无几的红薯。

第二日,一大早张桐生就等着舅舅上门,张母今日也没有出门,一直在给张桐生补衣服,家里的衣服早已是补丁摞补丁。

快中午了,舅舅还没上门,张桐生急的团团转,一直到了吃过午饭的时间,金家的马车终于停在了张桐生家门口。

“舅,金老爷”张桐生冲出去迎接,一声舅舅到底是没喊出口。

金老爷扶着小厮的手下马车,看起来比张桐生上次见到的时候又胖了一圈,下马车异常的费劲,张桐生见状赶紧上前扶着。

“好好~”金老爷一边下马车,一边笑呵呵的对张桐生说。

太好了,舅舅没生我的气,张桐生心想。赶紧扶着舅舅进屋。

进了屋子,张母蚊子哼一样的声音喊了一声“哥”。

金老爷也不在意,在屋里看了一圈,几把破椅子怕是也担不住他的体重,也就没有坐下。

“桐生啊,学堂的事情我听说了,我相信衣服不是你偷的。”

张桐生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啊!终于有人相信不是他偷的了,一句相信让张桐生如释重负。

“好了,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但是你也知道,学堂是朱家开的,你这得罪的又是朱家的正房,回去继续上学怕是不行了,从明天起,你先去我家酒楼从伙计做起吧,也不是没有好前程,以后做个账房或者掌柜也是不错的嘛!”金老爷还是笑呵呵的长话短说,他看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只想赶紧离开。

张桐生都愣住了,就这样了?舅舅不是相信自己没有偷吗?怎么连一丝继续上学的机会都不给。

金老爷已经扶着小厮的手出了门,正准备登上马车。

“舅舅,舅舅,你不是说我以后可以科举,可以出人头地,可以鲤鱼跳龙门,我想继续读书啊,舅舅,我真的是无辜的,我知道您相信我绝没有偷窃!朱家少爷是冤枉我的,我向您发誓!舅舅,我真的很想继续念书,求学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啊!现在被迫中断学业,简直比死还难受!舅舅,您一定要给我继续读书的机会!我向您保证无论如何一定会努力学习,绝不让您失望!我知道家里可能有难言之隐,但求学对我真的太重要了!我不要去去酒楼当伙计!所以舅舅,我只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发誓无论吃多少苦都会好好读书,将来一定回报您养育之恩!我跪下来恳请您让我继续念书,不要半路剥夺我的学业,那我这一生就完了!舅舅,求您开恩,让我的学业梦想继续下去吧!我会用一生来感激您的!”张桐生语无伦次的反复请求,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也从来没有这么卑微的跪下来求人,当时他知道他不得不这么做,这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哦,对了,刚才在酒楼吃饭,剩下了些饭菜,你们趁热吃吧。”金老爷好似没看到张桐生一般,让伙计把马车里的吃食拿出来放在跪倒在地的张桐生身边,就像施舍一个要饭的一样。然后上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