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与王子(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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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

刀光剑影之际,一声脆响,横贯了安纳托伦海岸。

海浪拍打着沙尘,冲刷着一具具破碎的躯体,混乱中,血雾与飞沙由狂风卷上天际,使得残阳下的断壁,笼罩在了一片灰暗之中。

这里本是特洛伊统辖的海岸,怎奈出于战争,数十年间,希腊军队时常踏足此地,将周围变成一片血海。

而在临海神庙前方,赫克托尔身覆札甲,手握青铜剑,挡下了敌人的猛烈一击。

但凡他再晚来一丁点,弟弟帕里斯可能就撤退不及,直接被砍死了。

“呵,瞧瞧谁来了,原来是赫克托尔王子,特洛伊的大英雄!”

发出冷笑的,是斯巴达国王,墨奈劳斯。

他灰须短面,一身横肉,上半身几乎是裸露的状态,仿佛完全不惧弓箭和投石。

“我没记错的话,你弟弟帕里斯只是个捡来的牧羊娃,并非你父王亲生,为了他,你居然放弃应守的战略据点赶来支援,可真是太蠢了。”

赫克托尔才不管那么多,他将弟弟拉起来,扶上马,确定他并无大碍,才算是舒了一口气。

“对不起,大哥。”

他的弟弟,帕里斯,整个人灰头土脸,十分狼狈,但致歉的神色依旧触动人心。

赫克托尔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多说什么。

“无论如何,他是我的弟弟,如果你真想血战到底,我自己倒是可以奉陪。”

赫克托尔三十岁,比二十二岁的帕里斯成熟许多,他的脸庞棱角分明,较帕里斯更能衬托出卷发的野性,由此,他握剑的姿势也颇显凶猛,直教周围一众斯巴达士兵望而却步。

但墨奈劳斯作为斯巴达国王,显然对年轻人不那么看重。

“年轻人不靠战术,不靠外力,就想和斯巴达国王单挑?”

凶狠的墨奈劳斯青筋暴突,扬起下巴藐视着赫克托尔,宛如一只巨熊。

赫克托尔也不啰嗦什么,既然对方站在原地不动,摆明要他先动手,他也就让逃难的仆从们跟随帕里斯退开,自己直接卯劲飞扑上去。身手之快,立刻就让墨奈劳斯睁大了眼睛,彼时彼刻,他手臂上的青筋暴凸到了极致,那是在看见全新的「对手」时,所绽露的热血沸腾。

他们的武器哐哐当当,一来一往,一去一回,长刀砍裂了圆柱,锐剑刺穿了铜雕。狂暴的斯巴达国王试图用力量解决一切,但年轻的特洛伊王子总能用技巧将攻势化解,周围的士兵们全部愣在原地,不敢上前,逃难之人也纷纷软了腿脚,难以利索逃生。

帕里斯骑着赫克托尔的马驹,总觉得自己应该像大哥一样,像真正的男子汉一样做点什么,而不只是携众逃窜。但他别说拿起短剑冲上沙场了,他的力量就连赫克托尔的马弓都拉不开,此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屏住呼吸紧握缰绳,祈祷自己有能力在大哥战败时骑马近前,迅速接大哥离开。

在他的印象中,大哥没有输过,但这一战,对方是凶悍至极的斯巴达国王,因此他还是颇为紧张。

尤其是当他们从火热的缠斗中拉开,并由墨奈劳斯砰地一下,将长刀支在岩石上,喘息着发出淋漓笑声的那一刻。

“我收回我的话,王子,若非在此跟你偶遇,我将很难找到下一个对手!”说着,他豪爽地拍了拍胸膛,浑身筋肉随呼吸而颤动,“这场战争,我同样已经厌倦了,来,如果你能将我的披风砍落,那我就直接退兵!再也不犯特洛伊之土!”

国王讲得认真。

王子听得也认真。

赫克托尔阖眼屏息,随后猛一凝神,侧身以破碎战车的残骸为踏板,宛若神祇掷向人间的天雷,狠狠照墨奈劳斯轰去,「喀喇!」

这最关键的交锋,或许持续了仅仅一瞬间。

或许贯穿了许多回合。

或许所有回合都浓缩在了那一瞬间。

又或许除他俩之外的所有人在此期间悉数凝滞,如同与美杜莎相望后的石像。

总之,在电光火石般的永恒过后,赫克托尔的身躯,踉踉跄跄踏在了墨奈劳斯身后。

他的手臂与大腿不乏鲜血汩汩的豁口,而墨奈劳斯,只有肩上多了两道不深不浅的伤痕。

输了吗?

帕里斯心头一紧。

斯巴达队伍人多势众,他很害怕,但他依旧握紧了缰绳准备重新入场。

哪怕敌方士兵在哥哥受伤以后皆是蠢蠢欲动,随时有可能将他这只飞虫顺手挑翻。

但就在这时,他听见一声高喊,贯穿了这片满是断壁残垣、破甲碎尸的海岸:

“退下!!”

这高喊虽是墨奈劳斯命令手下的声音,但他总觉得大哥也侧首回望了一眼。

与此同时,伴随着这声高喊,墨奈劳斯的红披风缓缓落下,盖住了地上的长矛、断箭与血泊。

他肩上那两道不深不浅的伤痕,正是赫克托尔用矫健的身躯,以及对分寸的娴熟把握,亲手在他身上割划出……不,绘制出的。

赫克托尔做到了。

这位年轻而勇猛的王子,凭借此举向斯巴达国王证明了特洛伊子民的实力,也证明了特洛伊对搏杀、死斗的反感。

他血迹斑斑地站在墨奈劳斯身后,身处斯巴达士兵的包围圈正中央,但他分毫不惧。

他相信墨奈劳斯。

太阳神阿波罗的雕像,还屹立在山峰上注视着一切,他相信国王不会在神祇面前出尔反尔。

斯巴达国王瞥了瞥肩上的伤痕,地下的披风,接着又仰头远望,看了看这片属于特洛伊的山河,最终长舒一口气,大笑着将他的长刀插入了脚下的血与沙。

“特洛伊,我将铭记此地!哈哈哈哈!”

……

当风帆与烈焰终止呐喊,开始像潮汐一样由进转退时,赫克托尔仍没有来得及止住鲜血,他就像一支火炬,既要让海畔不被黑暗笼罩,又要让光明归返于盛大的特洛伊城。

帕里斯没有与兄长同骑一驹,并且在回城途中,赫克托尔一言不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直到特洛伊宏伟的城墙近在眼前,直到特洛伊的温热感沐浴在他们身上,直到受难的群众顺利回到祭祀广场,帕里斯才鼓起勇气,决定向赫克托尔开口。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他问,“按理说,我应该成为英雄,和你一同保卫特洛伊才对。”

帕里斯很清楚,自己没什么本事。

就连跟随在他周围的,也不是什么战士,而是一群到海岸神庙去参与神典的辅祭。

但赫克托尔听后,却摇了摇头,说:

“你生性柔和,帕里斯,本就不适合上战场,所以我并非因为你上不了战场而生气,我生气的是……”

他的目光,落在了祭祀队伍最前方的抬轿上。

抬轿是空的。

仆从们环立左右,同样面色低沉。

“没找到她。”

“恐怕王女尚未返回特洛伊城……但愿她能像她的壁绘一样安康。”

仆从们回首望去,只见广场和炬台相连的石壁上,雕绘着一个美丽的少女。

那一刻,帕里斯大致明白了赫克托尔的心情。

因为,他们所看见的少女,同样踏足过遭受斯巴达人侵袭的海岸,也同样处在四散而逃的人群当中。

“我生气的,是你没有跟我们的妹妹卡珊德拉会合,没有亲自护送她回城,知道吗?”

赫克托尔的语气满是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