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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你不坏，你不是坏人。”少女的哭腔撕心裂肺却依旧关心着他。
男人愣了一下，一把推开吕慧，毫不留情得拒绝了这份温柔。
“那天，你驾着剑光落在我面前，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相似的问题再次出现，不等少女回答急切地继续说道“我当时只想一剑杀了你这高高在上的泉霄宗弟子，抢走你的飞剑，抢走你的罗衣，抢走你的一切。”
“我也要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
“是不是你抢走了大家生存的机会。”
恶毒的质问击破少女的心房，吕慧哭着不停地说：“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少女如他所想彻底崩溃，哭喊着夺门而出，只留下杨术坐在原地，依旧面无表情。
不多时，他回到床上，继续调息。
有了海量食物进补的肉身不再疼痛，真气汇聚也越来越快，杨术终于明白金丹期到底意味着什么。
感官足以听到方圆百米内的一只秋虫在地下掘进，力量比那个单手捏断他手臂的壮汉只高不低。元气波动随着他的心意愈发汹涌澎湃，复又归于无形。虚无缥缈的灵气在他眼里清晰可见，他肆意改动那本修炼至今的功法，更加贴合天道，变成只适合他修行玄奥秘术。
还有那每个夜晚都来缠扰的梦魇，在他手中幻化成一本厚重的书籍，随意翻动着虚幻的书页，残存的幻象化成他脑中清晰的记忆。
“这……算是我的前世吗？”杨术虔诚而又贪婪的阅读其中的一些。
原来那个梦中的国度居然真的存在，不是他的幻想，人民真的可以只靠自己的双手，不靠什么神通术法就建立如此辉煌的文明。
原来即便是没有修行天赋的人，也可以有尊严的活着。
或者说整个丁十九区的居民，承受的痛苦全部来自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
恨意在他心中翻滚，逐渐将他吞噬殆尽。
不知过了多久，杨术从调息之中醒来。
窗外依旧是明媚的春光，满桌的杯盘狼藉也被打扫干净，正如他刚刚到来时一样。
他沐浴更衣，合身的道袍衬出健美的身体线条，黑发黑眸依旧，眼神中多了一丝恬淡与安静。
饮一杯清茶，吃了两个瓜果。看到偏偏这个小家伙在门口怒目而立。
道童的语气再不复之前的恭敬，带着稚嫩的愤怒，“师尊说你醒来一定会去见她，让我来带路。”
杨术微微一笑，不以为意，“稍等片刻，容我为曦和仙子准备一份礼物。”
随即来到桌前，铺开纸笔。
“偏偏，过来帮我研墨。”
小家伙哼了一声扭过头嘟囔道：“你欺负慧剑姐姐，你是坏人，我不帮你。”
杨术哑然，只好自己动手，也不见他有何动作，几滴清水缓缓从虚空中滴落到砚台之中。
“唰唰”墨条一圈一圈均匀的与砚台摩擦，声音却令人沉静。
刷刷点点，一片长文挥毫而就。
杨术吹干墨迹，看了看似乎有些不满意。
“我的字，果然还是拿不出手啊。”
“小时候能识字已是不易，更没什么机会练字，也只好这样了。”杨术想到这里，将这文章收入怀中。
“走吧。”杨术对偏偏笑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宝物，写几个大字就算是礼物？”偏偏嘲讽道。
杨术依旧笑笑不说话。
小道童觉得今天的杨二哥和昨天不一样了，似乎比昨天高兴，笑容也更多。
是发生什么好玩的事了吗？
偏偏想不出头绪只好闷头带路。
不多时来到一座大殿门前，临空而悬两个金漆大字“泉霄”，无数玄奥符号构成的花纹围着这两个金字缓缓流动，气势实在不凡。
偏偏小道童停在门口，依旧瞪着他。
杨术无奈，越过道童迈步走进大殿。
“杨术拜见曦和仙子。”
曦和仙子捧着一卷玉简，单手托腮，躺坐在大殿之中的宝座上，明媚圣洁的面容酷似前世的挚爱，一想到她就是整个泉霄宗的掌门，就是贫民们痛苦挣扎的罪魁祸首，杨术内心不禁微微刺痛。
曦和仙子依旧捧着玉简，目光随着男人的话语闪烁不定，显然没有她表现得那么漠不关心。
杨术也发现女人的不平静，但他没有点破，语气平淡如水。
“杨术此来只为三件事。第一便是献宝，以报答仙子救命之恩。”
曦和仙子放下玉简，正襟危坐。
杨术取出怀中长文，轻轻展开，纸张被突如其来的微风吹起，落在曦和仙子手中。
“果然是无上重宝，奥妙真经。”曦和仙子捧着手中经文，仔细观瞧，虽然笔者一手烂字也难挡经文奥妙，越往下读表情也愈发严肃，忍不住惊叹出声。
曦和仙子闭目沉思经文中的真意，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沉思良久才郑重地将这浩瀚长文摆在桌面。
纸张摊开，文章开头上书三个大字：“道德经”。
“想不到一介凡夫，居然能写出如此大作，看来是我曦和有眼不识泰山。”
“这经文你是从何而来？”
“不瞒曦和仙子，此经文是我梦中而来，是梦中一位先贤所授。”
曦和仙子注视着台下拱手而立的男子很久，可惜他低着头，看不清男子脸上神情。
“此物太过贵重，不知你想要什么？”曦和仙子冷冷的问道。
“只想以此真经，报答仙子救命之恩。”杨术语气斩钉截铁。
“也好，那从此你我两清了。”曦和仙子道。
如此雄文换取救命之恩简直是一桩好买卖。
这哪里是报答，分明是要与她划清界限。
那个倒在她怀中轻声呼唤“仙女姐姐”的男子，如今正用他的无情铸成长剑刺向女子心中最柔弱的部分。
即便是道行高深的曦和仙子对此也无计可施，她心中藏有千般妙术万般仙法，没有一招能挡下这一刺，只好顺遂他的心意。
“第二件事，仙子召我前来演练剑意，如今杨术已来，请仙子指点。”
说着，杨术缓缓抽出腰间铁剑，“此剑剑长三尺三寸，本是丁十九区垃圾场一废铁，由我亲自打磨而成，自十年前得此剑，厮杀至今剑下亡魂二百一十三，其中一百八十人恶贯满盈，无辜者三十有三。”迷醉的目光从剑柄直至剑尖，就像与心爱的恋人即将天人永隔，目光中满是不舍与依恋。
“我希望，我是死在此剑下的最后一人。”杨术心中暗想。
女子秀眉微蹙，看着男人缓缓拔出手中长剑，她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却又被男人的眼神逼退。
“你凭什么敢向我出剑？”曦和仙子问向杨术，恰如那日杨术问向偏偏。
“难道凭你修为比我高？剑术比我强？还是凭你如此胆大妄为？”曦和仙子杏眼一眯，弯曲出好看的弧度。
“凭我心中的恨！”杨术冷声道。
“恨这苍天不公，更恨长剑不利。”
“我的家人都死了，我也命不久矣。”
“他们都是死在你泉霄宗的天下，我也将步上他们的后尘。”
“我的兄弟姐妹们都是凡人，他们没资格来问一问天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我有幸学过几年剑法，前来代替他们问一问。”
“凭什么你们这些修士能端坐于天，无忧无虑长命百岁，而我们这些贫民却要死在尘埃之中？”
“你不怕死吗？”曦和仙子语气越来越冷，让杨术想起丁十九区的寒雾。
“我本就是亡命徒、侩子手，有机会对天出剑，又怎么会怕死？”
“曦和仙子，知不知道丁十九区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你们明明有能力为什么不出手拯救那里的人，随手一件法宝都足以换的那里的人民衣食无忧。”
曦和仙子沉默许久才勉强说道：“其实我也不喜欢这一些，你承受的所有苦难都非我所愿。”
杨术冷着脸，他想不出到底是什么样的缘由，需要奴役上千万的人民。
“说实话，我也不喜欢剑，灵动飘逸有余却显勾心斗角之意，如果有得选，我更愿意学枪术，抖挑纵横，直来直往更显豪气。”
“可我没得选，人生并不是你喜欢什么就能有什么，我不喜欢剑可只有剑。”
杨术不再废话，浑身气势节节攀升，霎时间雷霆万钧的一击携着凡人之恨刺向这张女子的脸庞，剑尖被女子真气构成的护身罡气所阻，发出微微嗡鸣。
杨术没学过精妙的剑招，更不明白曦和仙子所说的“三分剑意”到底是哪三分。他只知道自己最强的剑就是把自己全部真气、全部力量、全部恨意都灌入到这一剑。
“此剑名为恨剑。”
身体内蕴含的生命力依旧索取灵力的滋润，却被杨术残暴的抽出，一同灌入剑中。
“恨剑三尺方无敌，难斩仙神漫诸天。”
剑尖离女人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女人依旧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向自己挥剑的男人。
有多久没有人敢向自己挥剑了，女人默默想到。
“啪”的一声，本就是垃圾中选出的剑刃崩裂开来。剑刃依旧没有伤到女子分毫，只有微不可察的一丝剑气划伤女子温婉的面庞，带出几滴血珠。
几片崩散的剑刃向男人激射而去，道道伤痕血花飞溅，其中一片深深刺进男人心脏。
果然如此，没想到自己含恨亮剑，舍命一击连人家护身罡气都没破，杨术倒在地上苦笑。
“看来自己要死了，”杨术并不后悔，大姐、老三、老四等等许多人的身影从脑海浮现，他们都是死在了泉霄宗治下，自己已经苟活了十年，不能再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这一剑也非出不可。
曦和仙子跪坐在杨术身侧，将他抱起，眼角一滴清泪，流过那伤口，混成一滴血泪滴落。
杨术依旧抬手去接，这次他终于接到，眼泪中散发的暖意驱散了笼罩在自己身上亘古不散的寒雾，他相信眼前这个女人是无辜的，她心地善良，愿意耗费生命拯救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她绝不是一切苦难的根源。
他看着曦和仙子那双泪花闪烁的杏眼，对他轻声道：“真是个笨蛋，明明在出手之前就知道伤不到我分毫，还是要出这一剑。”
“你就这么恨我吗？”女人语气哀伤。
“我只是恨这天，而不是天上的你，只是你恰巧站在天上。”
“还有第三件事，”杨术和那天一样躺在曦和仙子怀中，再一次感受她的温暖，嗓音夹杂着血泡的咕嘟嘟声，虚弱而又无力，“这是你最喜欢的簪子，我答应过你，我死那天要把它还给你。”
“今天就是我的死期。”杨术脸色愈发苍白，意识也愈发涣散。
“神仙姐姐，我只想告诉你，不能再把凡人当成蝼蚁，我这只蝼蚁也能咬你一口，总有一天千千万万只蝼蚁会把泉霄宗撕碎。”
“神仙姐姐，我活的好苦啊，大姐早就死了，老三老四他们纷纷离我而去，他们都想让我活下去，可我真的活不动了。”
“对不起了大家，我来找你们了。”
“这一天终于轮到我了。”这是他心中最后的念头，随后缓缓合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