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民窟的除夕(二)(1/1)

我们马上记住本站网址,www.baikecu.com,若被浏/览/器/转/码,可退出转/码继续阅读,感谢支持.

老头背靠着电梯,让自己不至于一屁股坐到地上,他的腿已经软的像煮稀的面条,嘴里叨念着“佛祖保佑,神仙保佑”一类的话。

当他走出电梯,走出单元门,看到外面的人就和沸腾的粥一样,到处翻涌着,嘴里发出的声音像话筒失真一样,听不清还刺耳。

老头想叫住一个迎面冲过来的中年人打听下发生了什么事,还没等他张开嘴,就被人家一根手臂推到地上打了几个滚。

“滚远点,死老头!”

中年人只是侧了一下头,接着往前跑,从他嘴里传来的叫骂声是老头出来后听清的第一句话。

用双手支撑着爬了起来,老头顾不上拍掉身上的灰和发痛的身体,他也开始逆着人流的方向一晃一晃地小步跑起来。

到小区门口,老头再一次失望了,各种各样的车就像乱葬岗的尸体一样横七竖八地趴或者躺在街道上,有些还冒着烟。

想着打出租车是不可能了,老头接着小跑,跑过了平时锻炼的公园,散步的河道,购物的商业广场……

跑了不知道多久,老头开始感觉喉咙有火在烧一样,衣服裤子都已经湿透,他开始跑不动了,一屁股坐在关了门的商铺前开始“沙沙”的喘气。

街道上的人不再像小区里那样翻涌,有人一边跑一边哭着喊救命,有“人”张着嘴却不发出声音,或许是发出了声音,老头听不到。

那些张着嘴发不出声音的“人”,追着喊救命的人跑。

它们嘴里的牙齿参差不齐的尖锐,流出棕褐色的脓汁,有的甚至眼球鼓出来了,脑袋上光秃秃的看不到几根头发,红色的长指甲挥舞着,像老虎追小兔子一样追着猎物跑。

这些“人”速度比正常人还要快。

老头看到一个秃头怪物追上了它的猎物。

那个倒霉的女孩子是被人踢了一脚,然后就倒在了地上。

看着已经追到眼前的秃头怪物,女孩的身体发软爬不起来了,只能靠着地面,用手掌撑着,双脚往后蹬地。

她的面部已经扭曲,眼泪鼻涕混合着粘在脸上,不算长的头发也粘在了脸上。

这时的她也和秃头怪物一样,只能张嘴,但是发不出声音了。

没有老头想象中的意外,女孩的脖子只是被怪物用手掐住一捏就开始往外喷血,不像喷泉,就仿佛水龙头朝上那样往外喷。

显然是不想浪费这种“美味”,秃头怪物没有多等半秒钟就伸出半截舌头,把恶心呲着尖牙的嘴怼了上去,随着喉头的上下滑动,大口大口的享用起来,像是烈日下极度口渴的人在接着水龙头畅饮。

眼前的情况显然超出了老头的认知,也懵懵懂懂的知道了混乱的原因。

想起了自己的儿子、儿媳和外孙,老头眼前一片黑,打嗝一般的大哭起来,由于喉咙的干涸,他哭得像拉风箱一样让人厌烦。

一只秃头怪物注意到了这个动静,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

老头闭上了眼睛,不甘的等待自己的脖子也喷出血。

噼噼啪啪……

连续的烟花爆炸声让爷爷打了一个冷颤,看着破了一个鼻涕泡然后又吸进去的狗娃,已经均匀地呼吸着睡着了。

在坑坑洼洼布满了黑色凹糟的矮木桌子上,爷爷固定着左边身子,努力地伸出右手,取来一副碗筷,让碗筷发出了欢快的“叮叮叮”。

被惊醒的狗娃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直起身子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着爷爷和他敲得响亮的碗筷。

爷爷打开了锅盖嘿嘿的笑了一下,小声说:“看爷爷要干什么了。”

这时,醇厚的大米饭香味不断地顺着蒸汽铺散开来,瞬间充斥了整个小窝棚,直到遇见冰凉的空气,这股香甜的气味又在一瞬间掉落下来。

看到狗娃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角,爷爷把勺子直接插到了锅底,绕着锅边旋转一圈,把米饭盛得高高的,稳稳地翻到了紧贴在锅边的碗里,末了用勺子狠狠地压了几下,又盛了一大勺进去。

“爷爷,我要吃锅巴,我要吃锅巴!”

似乎是闻到了焦香味,看到锅底还糊着一层米,狗娃蹦跳着扯着爷爷的衣角。

“知道知道,锅巴都给你吃。”

将剩下不多的白米饭盛了半碗给自己,爷爷哈哈的笑着,开始用勺子铲锅底粘着的锅巴。

铲锅巴时,他的眼前时不时会冒出一闪而过的星光点点,蹲着的大腿也吃不住力气发起了软,一个晃荡,侧着翻倒了下去,几乎是同时,他下意识的捏住了锅边,保住了狗娃的锅巴。

“爷爷,爷爷,呜呜呜。”

狗娃着急的扑到了爷爷身边,带着哭腔喊着,用稚嫩的力气拉着爷爷的胳膊,没有拉动后又想去抱爷爷的腰,发现自己短短的手臂也抱不住,手掌不自觉地向后滑。

爷爷揉了揉太阳穴,喘了几口气,像是缓过来一些,急忙说:“没事没事,爷爷只是眼睛花了一下”。

他用手掌撑了一下地,发现已经起不来了,顾不上身上的灰,跪着铲完了所有的锅巴。

爷爷把锅巴团在手里包住,紧紧地捏合成一个团,递给了眼角还湿着,不停吞咽着口水的狗娃。

狗娃“咳咳”笑着接过了锅巴饭团,就一大口咬了上去,嘴里发出了咔哧咔哧的清脆声。

狗娃只咬了一大口,想咬第二口的时候,他没有下嘴,看着爷爷对自己满脸的笑,他掰了一半递到爷爷嘴巴前说:“爷爷,你也吃嘛。”

爷爷摆了摆手,把狗娃的锅巴饭团推了回去。

“狗娃吃,爷爷老了,咬不动。”

爷爷说完,咧着嘴给狗娃展示自己所剩不多又黑又黄的牙齿,逗得狗娃笑出了鼻涕。

看到狗娃将两块锅巴团重新组合在一起,咬了第二大口,爷爷满足的扭过了身体,舔过自己的两个手掌,然后舔了两个手掌的每一根手指,随后像是了了心愿一样,挪到凳子上笑着喘粗气。

等狗娃吃完了锅巴,爷爷把饭盛得高高的碗递了过去,自己的小半碗米饭混着平时吃的通用口粮大口大口的往喉咙里吞。

小孩子都是记性差的,在吃焦香酥脆的锅巴那一秒钟,狗娃就把“好东西”这回事忘得干干净净,在他吃大米饭的时候,已经高兴得连鼻涕都不吸了。

欣赏完十二点时塑料膜“天窗”外的烟花表演,狗娃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火,哈欠连连的喊着“爷爷,我困了,我要睡了”。

“过来过来。”

爷爷坐在土石块垒成的床上,向孙子招了招手,一边往几层破烂衣服的最里面掏东西。

小孩子都是记性好的,看到爷爷招手时似曾相识的笑,“好东西”这件事情很快又回到了狗娃脑子里面。

“是好东西,爷爷,是什么好东西。”

本来还想着逗一逗狗娃,爷爷把手伸进去没有拿出来。

狗娃只好抱着爷爷的大腿不撒手,哼哼唧唧的撒起了娇。

没有经受住这种“考验”,爷爷很快就掏出一个半透明的小塑料袋,在狗娃期待的眼神里打开了。

看着一捧透明的白色结晶小颗粒,狗娃问爷爷:“这是什么好东西?”

看着狗娃疑惑的眼神,爷爷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这个叫白糖,以前世界还是美好的时候,小孩子过年都是有糖吃的。”

“糖是什么东西啊,小孩子过年为什么要吃糖。”

狗娃没有经历过美好的世界,从记事起就很少能吃饱了。

“来,试试就知道了。”

爷爷说不出更多的话来,吭哧了一下鼻子,将还没有铺满手掌的那一小袋白糖伸到了狗娃的胸前。

狗娃小心翼翼的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小撮放进嘴里。

那一刻,他知道了为什么美好的世界,小孩子过年都要吃糖。

狗娃兴奋的又捏起一小撮,伸到爷爷的嘴边,爷爷还是摇头拒绝,狗娃捏着糖的手跟着爷爷的嘴一起摇,然后踮着脚把“好东西”塞进了爷爷的嘴里。

爷爷含着白糖的时候,口腔里还混合了鼻涕和泪水,一边用袖口去擦眼角,一边喊叫着:“好甜好甜,狗娃,这个叫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