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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郁的白雾散去，熟悉的褐黄宣纸浮在柯元身前。
他信手接过，揣进怀里。
一回头，发现另外三人已经哭的稀里哗啦，一个个都成了泪人。
柳贺正做了这么多年富家少爷，何处寻欢作乐，哪家花魁貌美，这些他都门儿清。
但突如其来的感情牌，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这风吹的本少爷饿了，你们瞧，口水都从眼睛里流出来了。”
这个让春风楼所有姑娘都夜半痛哭的男人，终有一天也感受到了人间疾苦。
过了许久，三人情绪恢复。
“问道五境，你到了哪一层？”洛沛然擦拭白嫩的脸蛋，说出了她好奇已久的问题。
“问道五境？”
“修行者的境界划分，你不知道吗？”
洛沛然通透的眸子眨了眨，吃惊柯元居然没听过问道五境。
她见柯元一脸真诚，看来是真不知道，于是解释道：
“我们修行者，苦修问道，从下至上境界共划分为五层。”
“经过练气十层积累后，修行者正式踏入仙道，此时重在锻体筑基，称为锻基境，若是能更进一步，体内结丹，便是金丹境，倘若天资卓越，能够炼化元神，合体共生，就可以登上元合之境。“
洛沛然的双手负在身后，一副仙人临尘的姿态，娃娃脸上隐隐有些骄傲。
柯元虽然实力高过她，但这些修行的常识却一窍不通，这让她产生了一丝古怪的优越感。
“嗯……”柯元沉吟片刻，“再往上呢？”
“再往上便是通神和若虚两大境界，那是我等普通修行者一辈子也不敢想的。”
说到这里，洛沛然眼中悄然闪过一抹怅然，她自知悟性一般，只是师傅时常给她开小灶，才将将步入锻基。
闻言，柯元默然颔首，若有所思。
小时候，小叔便探过他的根骨，并无灵力，也就是说，连最基本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
问道有五境之多，而我却连练气都无法入门，此生注定与仙法无缘。
看来以后只能钻研武学，勉强维持生活这个样子。
……
这几天茶馆的客人明显多了，以女子居多。
前几日金翼童妖被除掉，县衙忙上忙下结了案子，随后在街头张贴告示。
不少人见了，纷纷议论柯元是何人，有人点破是城外茶馆的小伙计。
其间又有相熟的人说他玉树临风，相貌不似凡人。
也有人说他风流多情，常有绝色佳人伴其左右。
众人大为诧异，纷纷涌到茶馆，势必要看看那个充满神秘色彩的除妖美男。
不看尚且无妨，这一看，上至少妇，下至幼女，皆是痴目驻足。
连带着这几日客流剧增，女子慕名来看柯元。
男子则来寻自己的妻女。
但见了婉约秀丽的念慈安以后，就突然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了。
对此柯元也是颇为苦恼，既要接待喝茶的客人，还要承受略带骚扰之意的目光。
好在晚间还能得闲练习剑法和梯云纵，不至于荒废。
小叔柯显壬那里倒是轻松，每日都很稳定，只有若干中老年妇女前来看手相，都是老主顾了。
不过他倒是乐在其中。
不管怎么说，老妪力虽衰，波撼岳阳城呐。
忙碌了一天，柯元坐在门外的台阶上休息，念慈安则静静陪在一旁，中间隔着一个身位。
模糊的黄昏中，缓缓走来一人。
锦袍玉带，身形矮小，面色凝重地四处张望，脚下步子不停。
这人柯元认识，正是那日驱邪的对象，柳家的老爷子，柳贺正的父亲。
不过念慈安没见过他，一双精致的杏眼还露着疑惑。
见到柯元，柳老爷面色稍稍缓和些，咧嘴笑道：“二位那日在我府中驱邪，是我有眼无珠，怠慢了诸位，今日身体恢复了些，便第一时间来道谢。”
说完，他又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递了上去，这是柳贺正承诺的另一袋金子。
“柳老爷言重了，都是举手之劳。”柯元客套一句，顺手接过。
其实，那天柳老爷痛骂儿子时，柯元和念慈安就在门外，其中贬低柯元的话也听得真切。
但两人都是儒雅随和的人，因此也没想去记恨他。
况且，谁会和钱过不去呢。
虽然钱袋不过巴掌大小，但足足两袋，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到时候，可以再给茶馆添置些摆设，或者给念慈安寻个环境更好的住处，顺便还能去江州的其他县城游玩。
生活质量这不就上来了嘛。
正在思绪乱飞时，柯元却猛然发现柳老爷子还未离开，低着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柳老爷还有其他事吗？”
“也没……倒也是有件事想请柯元小友帮忙。”
柳老爷下意识想否定，但吞吞吐吐还是挤出了一句话。
“请讲。”
“不瞒二位，这些天我府中又生了邪祟，每至午夜，便有啼哭之声，恐怖异常，全府上下闹得是鸡犬不宁啊。”
“什么样的哭声？”
柳老爷仰起脸想了想：“就像……就像是婴儿出生之时的哭喊声。”
此话一出，念慈安的小脸忽地煞白，手指立刻抓住了柯元的袖口。
姑娘家家的，最害怕鬼物。
而柯元此时却在心中思忖着细节，并未注意到衣物上的芊芊玉手。
“会啼哭的婴儿……莫非是婴灵？”
他曾看过一些志怪杂谈，里面记载婴儿若是早亡，还未体验人世，怨气会极为深重，以至缔结为灵，甚是凶残。
“婴灵？！”柳老爷听了柯元的推测，面上顿时没了血色，身子也本能地向后仰了几度。
“柯小友一定要救救老夫一家啊。”柳老爷弯着身子，高声恳求，思索片刻后又补充道：“小友你放心，此次自然也有酬劳奉上。”
“走吧。”
柯元头也不回的走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又不带我去……”
看着两人背影，再次被忽略的念慈安攥紧小拳头，气鼓鼓地小声抱怨了一句。
……
柳府。
男子站在门外，气度非凡但样貌差点意思，准确来说，不止差一点。
一袭蓝白相间的纹云长袍，身后负着一把银鞘长剑。
柳彬的宗门大比成绩并不理想。
他一直以来都是邻里口中别人家的小孩，从小便有道人说他根骨惊奇，适合修行，是万中无一的绝世天才。
族中长辈也对他寄予厚望，不仅花钱购置稀有丹药助他修行，还重金请来高人为他指点。
再加上疏通了些关系，早早便拜在江州最大的宗门南统宗门下。
加入宗门以后，他的实力突飞猛进，短短四年就修炼到了筑基后期，金丹指日可待。
少年英气，风头一时无两。
转眼间便困在这一境三年了，境界不仅丝毫未进，甚至隐隐还有倒退的趋势。
这次宗门大比，他惨败给后入门的小师弟，勇夺老六。
师兄说他是陨落的天才，先前要好的师妹却说与他不投缘。
心中苦闷，柳彬趁着大比后休息的时间来舅舅家探亲，换换心情。
只有和这些无法修行的凡夫俗子在一起时，他才能勉强获得些优越感。
正好，表弟的信中说家里最近闹鬼，他也想找地方宣泄积郁。
心里想着，脚下迈步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