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救驾来迟(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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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

大雨像从半空中兜头泼下,让人根本睁不开眼睛。

三匹骏马在大雨中艰难跋涉着。

前面看不见路,耳边呼呼的风声,城郊外的土路泥泞难走,马儿们全凭意志在盲跑。从千里之外的江城边防起身,到现在一天一夜的长途跋涉,主人们只在半路驿站喂它们吃过两次草料,喝过三回清水,其余时间都是马不停蹄地奔跑在回都城的路上。

而马背上的主人们,似乎比马儿们还要惨:他们除了在路上解决必需的拉撒,吃喝全在马背上。目的就是为了节省下每一分,每一秒,以便缩短进宫面圣的时间。

“义父,前面就是梁洲城了,你要是胃疼得厉害,那我们就在路边破庙休息片刻,天亮前赶去皇宫还是绰绰有余的。”

仲王康轩辕的贴身内侍兼义子独孤城,眼见义父从晋州开始就胃病发作,看他强忍疼痛大汗淋漓的样子,心下不舍,想劝他下马休息,康轩辕却死活不肯。过了晋州,又恰逢风雨大作,马儿前进速度明显减缓,那康轩辕记挂着大周王十万火急的急召暗令,更是一刻也不想耽搁觐见时间。于是义父子两个跟随信使护军江浩成,一路马不停蹄,直奔梁洲城而来。

“是啊仲王,你年纪大了。要是身体实在吃不消,咱们就小憩片刻,不碍事的。”

江浩成也附和着独孤城的建议。他早看出了康轩辕的不适,一天一夜的急行军,像他这种三十冒头的壮年人都已经身心俱疲,更何况康轩辕这种年近耳顺之年的老将军,多年的边关生活,风吹日晒,早就让他的身体透支严重。

“不要再耽搁时间了,我还能撑得住。皇上派江护军亲自跑这趟八百里加急,一定是有十万火急的大事发生,我就是跑死,也要在死之前见到皇上!”

滂沱大雨中看不清康轩辕的脸色,但听他铿锵有力的回答,让独孤城和江浩成不再说什么。三人再次默契地挥马加鞭,用尽最后力气朝梁洲奔去。

一天一夜前,和儿子康文信一起驻守江城边防的仲王康轩辕,突然收到护军江浩成送来的八百里加急密诏,信中大周王要求康轩辕秘密回梁洲复命,一刻也不许耽搁。康轩辕快速安排好小儿子康文信继续驻防,严密封锁自己离开江城回朝的消息,以防消息外泄,让东邻齐国误认为有机可乘,趁机袭扰大周边民。同时,康轩辕又安排义子独孤城快速准备三匹快马和路上急需,换下护军江浩成的疲马,安排江浩成简单填饱肚子。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三人就已准备妥当,趁着夜色出门,踏上了回梁洲的路途。

越临近梁洲城,雨似乎越大。

终于模模糊糊的看见了梁洲城的城门,三人皆忘记了一路风尘辛苦,长舒一口气。

”驾!“

独孤城抹一下脸上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扬鞭催马,意欲一马当先去城门。然而出乎他的意料,胯下的乌蹄马似乎已经用尽了全力,腿一软,竟然一头栽到地上,一命呜呼了。

独孤城被甩个跟头,在地上翻了两翻才爬起来。

”城儿你自己照顾自己,我和江护军先行一步去养心殿,你随后跟去即可。“

康轩辕并没有回头看独孤城,虽然心里担心,但并没有停下脚步。皇命大于天,他是懂取舍的。

”义父休要担心,我没事。你们只管前行,我随后就到。“

独孤城麻溜地从乌蹄马身下拽出装着进出梁洲城的通行手令的包裹,然后拍拍已经累死的乌蹄马,道了声”辛苦了兄弟“,就背上包裹,甩开膀子,一溜小跑朝着康轩辕他们前进的方向追去。

要说这独孤城,本是漠北草原的契丹孤儿,三十年前被前去漠北平叛突厥叛乱的康轩辕收留,留在军中做了童子军。因为独孤城聪明机灵,加之从小在草原生活,善于长途奔徙,一把短柄契丹腰刀玩得出神入化,让康轩辕尤其喜爱,于是特收作帐前侍童,认作义子,让他和自己的五个儿子一起操练武术,学习军事战术,逐渐成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康轩辕本来想向大周王举荐独孤城,让他独当一面,镇守北疆。然独孤城亲眼目睹康轩辕在战死三个儿子后的悲痛和无助,于是放弃了求取功名的欲望,只想守护在义父康轩辕的身边,护他周全。康轩辕拗他不过,只好随了他,做自己的贴身护法。

成年后的独孤城有”草原赤狐“的诨号,是义哥义弟们眼见他的本事以后特送给他的。赤狐是草原灵兽,聪明伶俐,不但视觉听觉嗅觉出众,而且跑得比马还快。非但如此,这独孤城还有一身的好功夫,只是他平时不喜欢出头露面,加之又在军营中长大,因此除了康轩辕一家人和几个高级幕僚,很少有人知道康轩辕身后那个身材矮小,像貌普通的卫士,才是康家军中深藏不露的高手。

这独孤城说话的功夫,就已经迈开大步追上了康轩辕和江浩成的战马。三人并行了一段路程,眼看梁洲城门到了,独孤城先行一步,拿出皇帝的御批手令出示给守城官兵,一行三人毫无疑问的一路绿灯直达皇宫大门。

雨下得更大了。三人在皇宫二道门午门处就开始下马步行。要说这午门,往里进去就是皇帝的家眷行宫,平时守卫森严,少有喧哗,因为大周王最喜安静,这也是三人下马步行的原因;但此时此刻,不知何故,从午门去养心殿的路上,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哨兵们三步一岗,两步一哨,而且都加了双岗。每个哨兵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如临大敌的警惕,好像宫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康轩辕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撇下独孤城和江浩成,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前赶。

因为有皇帝的御批手令,三人很快就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养心殿的宫门外。

养心殿门口的侍卫更是比平日多了数倍。

康轩辕颤抖着双手推开养心殿的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躺在龙床上一动不动的大周王身体。只见那大周王眉头紧簇,眼睛半阖,嘴巴微微张开,仿佛有什么话要说。龙床前面跪着一溜侍卫和御医,有的涕泪交零,有的低声呜咽。

康轩辕腿一软,双膝跪地而行,爬行到龙床跟前。大周王一只右手呈半握状垂在床边,康轩辕把那只手贴上自己的脸,那手虽然发僵,但余温还在。

”皇上,皇上啊,你怎么了呀?我是轩辕,我是康轩辕啊!接到您的手谕,老臣片刻不敢停留,日夜兼程,可还是没见上您最后一面!皇上啊!您可疼煞老臣了!“

康轩辕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这情景,看的众人皆流下了眼泪。

康轩辕哭一会,回头看见了跪着的御医张义和内侍曹三宝,于是厉声喝道:

”你们谁给本王解释一下,皇上这是怎么了?“御医张义忙上前一步,回答道:

”仲王,皇上病体欠安,一直是小人在侍候皇上吃药。本来吃完今天晚上的这副药,第九个疗程就结束了,皇上龙体也有了好转。不知为何,皇上刚吃完药还好好的,转眼就驾崩了!小人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为什么会这样!“

”莫不是你在药方上做了什么手脚,暗中谋害皇上!“

康轩辕眼神凌厉,大声喝道。

那张义吓得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带着哭腔说道:

”仲王你可冤枉死小人了,小人纵有天胆,也不敢拿全家二十几口人的性命开玩笑,加害皇上呀!小人写的药方现在仍摆在太医院的书桌上,仲王可派人前去查验!“

”御厨那边是谁煎药,又是谁端药给皇上喝的?“

康轩辕继续追问道。

这次是曹三宝回答:

”回仲王,御厨那边煎药的厨师已经被金统领派人控制了,端药给皇上喝的是小人。本来金统领也想让小人去刑部侯审,但侍中阮雄说仲王您马上就到,让我侯在此处等您问讯。“

”这么说,你是全程见证了皇上驾崩的过程?既然如此,那你就详细说给本王听听。“

康轩辕知道曹三宝多年跟随在大周王身边,是大周王最信任的内侍,如果由他述说过程,可信度还是非常高的。

”仲王,虽然是我端药给皇上,但皇上驾崩的具体情形,我并没有亲自看到。皇上刚吃完药时情绪还不错,但期间他担心仲王不能按时来京城,所以就派小人去找阮侍中,让阮侍中去催促王太傅,加派人马去半路接应您回宫。当时我服侍皇上躺床上就走了,等我从阮侍中那里回来,也就半个时辰的光景,皇上就驾崩了。小人就赶紧召唤殿外的侍卫去喊御医来,此间小人一直守在龙床前,不敢移动半步。“

“这养心殿内一片狼藉,怎么回事,刚才你们找什么东西了吗?”

康轩辕刚才心思一直在大周王身上,听曹三宝说话时才注意到龙案上一片混乱,书架上的折子也摆放得横七竖八,好像窃贼刚刚偷完东西的现场,故而十分奇怪。

“仲王,这正是小人想向您汇报的一个异常情况。“

此时曹三宝也顾不得悲伤,他怀疑皇上被人暗杀,但没有证据不敢说出来,

”当时我离开养心殿之时,皇上人好好的,殿内也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可是等我回来,却发现皇上已经驾崩,养心殿内翻箱倒柜,一片狼藉,好像是有人在找什么东西。我刚才把这个情况都报告给金统领和阮侍中了,现在他俩都带兵出去搜寻可疑人员了。”

“什么?你确定这翻箱倒柜不是你们所为?”

康轩辕心里一惊,立刻意识到事情不同寻常。

“小人常年在皇上身边,知道皇上癖爱干净整洁,小人纵有一千个一万个胆量,也不敢这样在养心殿造次啊。”

曹三宝带着哭腔解释到。

康轩辕心里忽然明白了,大周王之所以八百里加急召他进京,可能是意识到了有人欲图谋不轨,加害于他。只可惜自己虽然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但还是救驾来迟,以至于君臣阴阳相隔,一别永远。想到这里,康轩辕不禁悲从中来,握着大周王渐渐变冷的双手,大放悲声。

独孤城搀扶着悲不自禁的康轩辕,心里十分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可是康轩辕又劝不住,独孤城只能站在龙床边陪着义父掉眼泪。

突然,独孤城好像看见被康轩辕握住的大周王的手掌轻轻动了一下。他以为自己眼花了,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定睛看去:没错,大周王的手掌确实动了!

独孤城激动的话都说不连贯了:

“义父,义父,皇上还活着!你看,他的手动弹了呢!”

康轩辕也觉出了大周王的手掌异常,他立刻擦干眼泪,抱着大周王的双手举到眼前看,那手确实微微在动。

“皇上!您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康轩辕一边老泪纵横一边念叨,

“皇上,我是康轩辕,我来看您来了,您快睁眼看看老臣吧!”

这念叨果然起了作用,大周王虽然面上依旧双眼紧闭,但微微握住的手掌似乎想努力张开来。康轩辕意会,马上伸手去接,只见一柄小巧的梅花钥匙从大周王手里滚落下来,正好掉到康轩辕的手里。紧接着,大周王似乎举全身之力,翘起一根食指,面对前方直直的举着。

康轩辕不知何意,只好趴到大周王耳边,轻轻说道:

“皇上,你这是何意?老臣愚钝,请您明示!”

然此时大周王却大舒最后一口气,眼睛自然闭拢,紧皱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正式进入死亡状态。任凭康轩辕如何呼唤,他再也没有醒过来。那根翘起的手指也渐渐僵硬在那里。

“皇上!皇上!您留着最后一口气,原来是在等老臣回来呀!皇上!皇上呀!您可疼煞老臣了!”

这一次,康轩辕知道大周王是彻底离开了。虽然他不知道大周王为什么要给自己钥匙,更不知道大周王死后还坚持翘起的手指是什么意思,但大周王的离开,让他忽然陷入了群龙无首的惊慌中。没有大周王的大周国,以后该何去何从?

“仲王,王太傅和金大司马大将军到了!”

门外有侍卫报告。

“快快请他们进来!”

康轩辕赶紧招呼。

太傅王传龄和大司马大将军金弗泰一同迈步进来,看见康轩辕,二人同时抱拳施礼道:

”见过仲王!“

康轩辕抱拳回礼。

”仲王,惊悉皇上突然驾崩归天,我们匆忙而来,不知仲王远道回都城,失迎失迎!“

太傅王传龄一见康轩辕回来,立码心里有了底。大周王骤逝,让他这个两朝元老本来心里压力骤增,这两年朝中乱象,逆臣开始冒头,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暗地里和大周王多次商讨,君臣定下了邀请仲王回朝主政的妙计。然计谋未成,大周王就被急不可待的阴谋家下了黑手。王传龄初闻大周王噩耗,在家里就老泪涕零,为大周国的未来感到忧心忡忡。如今见仲王安然回来,一颗悬着的心才落回肚里。

”皇上猝世归天,群臣无首,如今正是国之危难之秋,仲王回来得及时,正好可以主政,这下我们都有主心骨了。“

大司马大将军金弗泰嘴角带笑,拱手恭维道。

但康轩辕总觉得这恭维里话里有话。他是大周王宠臣,而金弗泰历来和幽王交好,所谓不同道者不能同谋,因此他和金弗泰素少交往。

”大司马此言差矣!皇上归天,你我朝臣需共同努力,力挽国之危局,在新的君主上位之前,不宜妄议谁主政问题。这样容易引起朝中动荡!“

康轩辕不软不硬地反驳道。

金弗泰碰了个软钉子,脸上立刻浮起一层尬笑:

”仲王所言极是,是下臣唐突了!“

这时又有一些朝臣接到皇上归天的丧请,陆陆续续来到了养心殿。

康轩辕携王传龄和金弗泰三人同来到大周王龙床前。大周王此时身体已完全僵硬,但脸色安详,似乎已了无牵挂,放心而去。不过他的右手食指却仍保持着临死前翘起的怪异姿势。康轩辕几次想帮他放下,但都失败了。

“仲王,皇上生前急召你入宫,等见你最后一面后才咽气归天,又送你梅花钥匙,又做出手指动作,他是不是在暗示你什么?“

江浩成自始至终跟随在仲王身边,看着发生的一切,他实在太费解;而仲王只顾悲伤,似乎忽略了这一切,故而他忍不住提醒仲王。

”哦?“

这边康轩辕还没反应过来,那边王传龄倒来了兴致:

”到底什么情况,江护军快说与我们听听。“

金弗泰这会也竖起了耳朵,这消息对他而言的确有点意外。

江浩成于是把刚才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说了个明白。

王传龄听完,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仲王,如果真如江护军所言,那这事你就要严肃对待了。你想,皇上之所以在归天前强撑着见你最后一面,虽然他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但他的举动表明,他是在向你交代身后事。这把梅花钥匙,如果我没有猜错,应该是开启国玺橱柜的钥匙。而他手指的地方,则应该是橱柜所在的放向。“

所有人都恍然大悟,有的人脸上高兴,有的人脸色沮丧。

康轩辕还是有点手足无措,他只是心疼大周王突然暴毙,却没有心思想别的。

“义父,王太傅说的对,你何不现在当着所有人的面试试看,如果真如王太傅所言,你就不能辜负皇上临终的托付!”

独孤城见康轩辕犹豫不决,心里为他着急,禁不住偷偷附在他耳边轻声劝说。

康轩辕这才下定决心,拿出来梅花钥匙。

大家伙随着大周王手指翘起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里正对着皇宫墙上的一幅小窄卷轴,卷轴上写着”养心怡情“四个大字,是西晋书法奠基人和开创者之一的卫瓘的草书墨宝。

康轩辕让独孤城上前摘取卷轴。

独孤城原地一个虎跃,那卷轴已经轻飘飘拿在手里,而卷轴脱落的墙壁上,则出现一个类似梅花缺口的锁眼。独孤城接过康轩辕手里的梅花钥匙,施展轻功,左手扒墙,右手拿钥匙对着锁孔轻轻一转,墙上的梅花锁啪嗒一声就开了,现出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金碧辉煌的四方形墙洞,敞开的墙洞里藏着一个用黄巾包裹的锦盒。

独孤城拿出锦盒,交到义父手上。

锦盒看起来很重,康轩辕小心翼翼地双手捧到龙案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了锦盒。锦盒里面的东西另有两层锦缎包裹,一层层掀开锦缎,里面豁然露出六枚白玉的皇帝国玺来,正是大周王日常处理国家事务时所用的六玺。这六枚国玺各有自己的用途,有皇上用于颁发圣旨的,有用于祭祀神明的,有用于调兵遣将的,有用于外交事务的,有颁布法令和礼节的,还有皇帝赏赐恩惠用的。

大家平时都是在各种圣旨上见识过六玺盖的印章,如今亲眼见到真的玉玺,不能不说是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