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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
一刻钟后，雄壮白猿随手一个劈掌，将整座小山丘轻易劈成两半，汹涌澎湃的气浪隔开了高大猴子和清秀少年。
“你的姓名？可以说了吧。”
清秀少年眼中黑丝消散，双手拄剑，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鲜血顺着手掌不住往下滴。
“孙吾乡。”
对面的高大猴子情况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同样颤颤巍巍，双拳上可见累累白骨，身上毛发几乎悉数燃尽，浑身都是剑伤，没有一块好肉。
“好，孙道友，后会有期。”
清秀少年微微一笑，收起长剑，转身正欲离去，却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一名鹅蛋脸少女满脸嫌弃地快步跑上前来，扶住了他，张嘴便骂：“臭小子，叫你逞强，被打个半死也是活该！”
“现在别乱动，别把你的脏血溅到老娘身上！”
清秀少年苦笑一声，罕见地没有还嘴，也没有敲对方板栗，而是任由对方搀扶着自己离去，因为他确实没力气了，至少得养伤半个月，不，一个月！
“程小子，你没事吧？”灿灿也一同赶了过来，焦急问道。
“没事，还死不了，走了，回去了……”清秀少年勉强打起精神，挤出笑容道。
“行了，灿灿老兄放心吧，这傻小子皮实着呢，打不死的！”灿灿背上，五十拍着灿灿的翅膀劝慰道。
一男一女，一禽一兽便这么互相搀扶着离去。
“眼前此幕……这人，好像是真的问心无愧，他与身边的灵兽相处得如此融洽，互敬互爱，跟天妖宗内的那帮家伙，完全是两路人！而我迁怒于他，是否错了……”
高大猴子看着四者离开的背影，神色复杂，忽又低下头，剧烈咳嗽起来，浑身抖若筛糠，偌大的身躯，在此刻显得虚弱之极。
……
……
“雄壮白猿所留追踪标记，果然消散了……”
“只是，这场架打得真够惨的，身上骨头几乎被打断了一半，恐怕到烁石城之前，我都不能再有过大动作，以免影响伤势。这原本也没什么，可憋屈的是，如今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死丫头整天在我面前作大死，却没办法动手揍她……”
“可恶，死丫头，一定是故意的！想要气我，呵呵，我才不动气……天清地浊，云淡风轻……她气不到我……”
“焯！不要在我看书的时候，在旁边拉二胡啊！”
“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是吗，五十，快定住她，不然接下来三天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哈哈，被魅惑住了吧，动不了了吧，你的帐我一笔笔全记着呢！现在我不便动手，所以只能用木槌代替了，你的脑袋就等着被敲成木鱼吧……”
远行商船宽敞的客房内，一只大眼小兽水汪汪的大眼睛正发出奇异光芒，照向鹅蛋脸少女，令其目光呆滞，一动不动地停了下来，始终保持着拉二胡的动作，一柄木槌则浮在她的头顶，一下一下，颇有节奏地敲击着。
而在一丈开外的书桌前，程风游冷笑连连，一边神识驱物敲木鱼，一边轻声报数。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你的罪过，必须敲满六十四下！”
“谁叫你故意打扰我看六十四卦，没打爆你的小脑瓜，都算是好的了……”
今日已是比斗之后的第三日，再过一日，远行商船就将再度启航，径直前往烁石城，中途不再停靠，故而一男一女一禽一兽也就及早返回了商船之中。
“咦？传讯法珠又有异动？”
程风游忽然停下了敲木鱼之举，收回神识，渡入怀内的一颗云纹法珠，紧接着面色一变，道了一句：“我出去一趟，不用担心，你们留在这里就行。”
……
片刻后，远行商船的甲板上，鹤发老者捋着银须，含笑看向一瘸一拐走来的清秀少年。
“弟子拜见师父，师父怎么在这里？”清秀少年无视伤痛，行了一礼，问道。
鹤发老者抚须一笑，没有阻止弟子行礼，一缕云气却从身后化生，悄然包裹住师徒二人，隔绝外界探查。
“来逛逛绛香酒会呗！”
“你小子行啊，本事见涨，打架越来越麻溜，惹事也是越来越轰动。现在你身上还有多余的祖木绛香酒吗，给为师捎一坛，为师替你做个顺水人情，结个善缘。以后去到精武城，也能有个搭脚之处。”鹤发老者目光深邃，笑容玩味地盯着清秀少年说道。
“啊？哈哈哈哈！”
清秀少年咧嘴一笑，挠了挠头，取出一坛祖木绛香酒，“果然只要身上有好酒，就肯定瞒不过师父您老。”
鹤发老者随手接过，笑吟吟道：“前两天，为师听人说萧家的祖宗绛香木被人砍了，以后祖木绛香酒可就越来越珍贵咯！送给为师，心不心疼？”
“没有的事，弟子早就存了孝敬师父的意思，如今正好求仁得仁。比起祖木绛香酒，我身上的那滴天妖元血，价值恐怕远超百倍，不过那又如何？在绛香城中，我已经将其物归原主，眼都没眨。”清秀少年同样目光深深，凝视鹤发老者，缓缓说道。
“哦？”鹤发老者闻言，神情一肃，过了一会方才恢复平静，又深深看了清秀少年一眼，似是感觉已有些看不透他，犹豫了一下后，开口道：“关于天妖元血，老夫突然想起了一个传闻，据说二十年前，赤家有一名女子曾经盗走了一滴此物。”
清秀少年顿时瞳孔一震，沉声道：“师父可否细说？”
“可惜此事只是道听途说，多的为师也不清楚。”鹤发老者摇了摇头。
清秀少年只能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绪后，笃声道：“既然如此，弟子会自己弄清楚！”
……
……
此刻，绛香城内，一处偏僻无人的院落。
一名赤发老者恭敬跪倒在一个红衣童子身前，口中言道：“不肖子孙赤烨川，拜见老祖，恭迎老祖转世回归！”
“起来说话。”红衣童子轻声道。
“多谢老祖！”赤发老者缓缓起身，却依旧低着头，神情恭敬之极，甚至都不敢用正眼瞧红衣童子。
“老祖我不在人世的百年间，赤家还好吗？方海那厮有没有为难你等？”红衣童子面无表情地问道。
“老祖当初离世后，家族确实面临了极大压力，不得不吐出许多利益以求缓解，族中也有一些鼠辈，趁机上蹿下跳……”
赤发老者陷入回忆，脸上神情愤恨。
“不过，这些都过去了。如今族中上下还算平稳，在宗内的地位，虽不及老祖在时煊赫，却也远强于普通的地方世家。现在再有老祖转世回归，重铸辉煌，指日可待！”赤发老者面露激动。
“此事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老夫暂时不能回去，也不能暴露身份，不然定会遭到方海那厮毒手！”红衣童子摇头道。
赤发老者闻言一怔，目露狠厉：“是弟子欠考虑了。当初城破之事，当真是方海那厮的手段？为了谋害老祖，累及百万生灵，烽燹[xiǎn]涂炭之事都做得出来，方海那厮属实罪该万死！”
“没错！老夫当初就是中了方海那厮的奸计，先天火灵的消息定是那厮暗中操纵，有意泄露给老夫的。那厮一步步设下陷阱，老夫遭其蒙蔽，一步走错，以致满盘皆输！”
“彼时老夫的修为被那厮超过之后，也确实是急切了些，故而便想着抓下那只先天火灵，用于突破境界，若能再进一步，就能与之抗衡不落下风，没想到竟因此引来了燚祖，那只先天火灵和燚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就是那厮费尽心机设下的杀局！”红衣童子咬牙切齿地讲述道。
“可是，如果老祖无法回归族中，则许多修炼资源无法动用，会不会因此拖累了老祖的今世修行。而且…弟子有愧，万死难赎……”
赤发老者脸上浮现出难以启齿的惭愧神情。
“老祖当初，秘密留在族中的那滴天妖元血，在二十年前已被叛徒盗走，不知所踪。此乃弟子失职！请老祖治罪！”
赤发老者再度拜倒。
“无妨，现在它已回到老夫手中。”
红衣童子手掌一翻，包裹着天妖元血的水晶圆球出现在他手中。
“什么？！怎么回事？”赤发老者一脸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失声道。
“你可识得此子？”
红衣童子小手一挥，一道火焰自其掌心飞出，在半空中化作一名清秀少年的画像。
以火作画，这一手控火之术可谓精妙绝伦，毕竟他如今的修为连结丹关口都尚未触及。
“此子……”
赤发老者沉吟着，“好像有些眼熟……”
“是了！”赤发老者猛然想起了什么，怒喝道：“他的面貌与那叛徒有五分相像！定是那叛徒的子嗣！”
“盗走天妖元血的是何人？”红衣童子皱眉问道。
“烨舸堂兄的不孝孙女，名为钰馨。此女中州游历一趟后，竟与魔道有染，之后便是她伙同魔道中人，盗走了天妖元血，还伤了族中不少子弟！为此，烨舸堂兄不得不代为受过，散尽资财，甚至甘愿发配到吞狼山面壁甲子！”赤发老者恨恨道。
“原来如此。不过，烨川你可知晓，天妖元血是此子主动还与老夫的。老夫与他，只是在街上不期而遇，碰了一个照面而已。”
红衣童子目光闪烁。
“什么？！”
赤发老者惊骇道：“他怎会知晓老祖的真实身份？若非老祖秘密联系的我，又对我打出了那道只有老祖才知晓的秘术法诀，否则就连我都无法察觉、无法相信，这具平平无奇的童子身躯，竟是老祖转世之身！莫非…他的背后还有……”
“没错，此子背后定有圣境存在，而且其人修为绝不输于老夫巅峰之时！”
红衣童子接过话茬，“所以，老夫的意思是，此子不可轻辱，当以怀柔待之。”
“好，老祖的意思，我明白了。假如他真的是堂兄那名不孝孙女的子嗣，就意味着，我等并非没有机会，将他重新拉拢回来，认祖归宗，也就能顺带着与他背后的那位搭上关系，引为奥援……”
赤发老者颔首恍然。
“没错！此子背后的那位，或许也同老夫一样，和方海那厮有所仇隙。不然，决不会如此轻易地将天妖元血还我，助我成长，但那位道友并未现身与我相见，估计只是布的一枚闲子。”
“老夫自己也知，当前境况，还不够格与其结盟。要想对付方海，仍须从长计议。如今方海那厮，较之当年，又有所突破，于现世中已然堪称山巅般的存在。唉，老夫当年大计若成，倒还可以望其项背，现在是不可能了。”
红衣童子叹息一声，忽又正色道，“所以，此世我与方海之争，不会再牵扯到赤家以及汝等。譬如今日会面，你不可对任何人提及，烨舸也不行！”
“老祖何以至此！”
赤发老者闻言落泪，第三次跪倒，“老祖为何不让烨川相助，烨川甘愿脱离家族，从此隐姓埋名，追随老祖！”
“不必！”
红衣童子一口回绝，随后躬下身子，拉着赤发老者，将其扶起。
“老夫失足饮恨，业已拖累族中太多，不能再添亏欠。昔日那批族中子弟，老夫最看好的就是你和烨舸，你俩都有机会迈出那一步，为家族挑起大梁，莫要因我而自误，否则老夫岂不是愧对列祖列宗！如今你若有心，便与些灵石灵材，老夫领之受用。”
“烨川全部身家尽皆在此，老祖统统拿去！”
赤发老者从身上一连摸出好几件储物法宝。
红衣童子摇摇头，挑了挑，只取了其中一个玉扳指。
“好了，因果两清，不枉老祖当初苦心栽培汝等一场。从今往后，你不必再记着赤泽衍这号人，我也不会再以老祖的身份号令你。”
赤发老者不禁躬身哽咽：“老祖……”
“不必再叫这个称呼，且让他随风而去吧。我今世名为卢瑞辰，下次相见便以道友相称，不过至少得是你我都跻身圣境之后了。那么，我走了，烨川，希望将来能够再会！”
红衣童子以同辈间相互告别的方式，对赤发老者行了个平揖，转身离去。
赤发老者含泪还礼，目送红衣童子远去。
……
……
“哈哈，叶道友，云某又找你来了。”
绛香城中，某处酒楼雅间内，一名鹤发老者驾云飘然而至，随后竟从外边推开窗户，跳了进去。
“云道友来的正好，你我喝完这场酒，也该散伙，各奔东西咯！祖木绛香酒求而不得，叶某只能带着弟子另觅机缘去了。”
玄甲大汉举起酒壶，为鹤发老者斟了一杯酒。
“既然如此，这场酒，不如由在下作东如何？这坛祖木绛香酒，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孝敬我的，咱俩喝半坛，留半坛，也算没白跑一趟绛香城。”
鹤发老者哈哈笑着，神情七分真诚，三分炫耀，掏出了一坛祖木绛香酒。
“啧啧啧，好家伙，道友你那弟子真够出息的呀！咱俩都弄不到手的祖木绛香酒，他居然能搞到手，怪不得当初我一见那少年，就感觉此子一表人才，前途不可限量！”
玄甲大汉蓦然一惊，连忙出口称赞，随后又白了一眼自家弟子，“不像鄙人门下这厮，松松垮垮，成不了大器！”
“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
玄服男子“呵呵”一声，翻了个白眼。
“小王八蛋，还敢跟老子翻白眼，反了你了……”
玄甲大汉顿时气得一拍桌子，站起身来。
却被鹤发老者轻轻拍着胳膊，拽了下去。
“欸，道友莫动气，依我看，令徒霸气侧漏，有武道大帝之姿，假以时日，定能称尊称帝，证道飞升……”
玄甲大汉闻言摇了摇头，顺势坐了下来，口中的话语却依旧不肯放松。
“拉倒吧！就他这窝囊样，修行路上三大关，能迈过第二大关，都算是他祖上烧高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