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0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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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周一,晁雨送完辜屿后去上班。

    整理完当天的案卷后,把劝宁塔的修缮方案铺开。

    九叔玩着扫雷瞥她一眼:“你说你费这劲干嘛?就算你真把方案磨出来,指望着它能带你回北京?”

    “算了吧,洵州是个小地方,连带着劝宁塔也不够有名。”

    晁雨想了想:“劝宁塔就那么在那儿,也挺好的。”

    九叔把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像要仔仔细细瞧她:“哟,不想赚钱啦?不想出名啦?”

    “想,不指望它。”晁雨的铅笔头点了点方案。

    “那你老琢磨它干嘛?”

    “怎么说呢,因为劝宁塔是不会变的。”

    刚刚晁雨和辜屿在路边等车,望向对面那成排的树,晨光透过渐黄的叶片,被风摇落成细碎的光斑,细响的声音如念一首散文诗。

    很神奇的,那一瞬间,她突然发现时光原来是动态流淌的。

    洵州在她印象里是凝固的,是因为她很多很多年里,只在冬天过年时回洵州了。

    就像网上那句名言:人一旦上了大学,从此家乡只余冬夏,再无春秋。

    等到工作以后忙起来,就连家乡的夏也不见了。

    这样时光流淌的变化中,一定要有什么不变的,来锚定我们记忆中的家乡。

    九叔哼一声,很不以为意的样子。

    下班时,他哼着昆戏往外走,晁雨看着他背影,斑驳的棕色皮带上挂着那串钥匙,并没配上晁雨送他的那个小木塔钥匙扣。

    走着走着九叔突然一转头,晁雨差点没跟他撞上。

晁雨猛退一步:“你干嘛?”

    “错了。”

    “什么?”

    “你的柱头阑额上安着普拍方,想当然了。虽然宋代以后的建筑开始普遍使用普拍方,但你细琢磨下,现存的唐和五代建筑里,大部分没用普拍方是怎么联系构件的。”

    说完背着手,继续哼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走了。

    晁雨站在原地细想了下。

    回家路过木安街尾,辜屿离开了洵州,九叔又找了别的棋友,下得呼呼嘿嘿的,吹胡子瞪眼。

    对方老头儿不满意:“老九,哪能悔棋呢?”

    “我这哪叫悔棋?”九叔来回摸着自己的光头:“棋子还没落棋盘上呢哪叫悔棋?”

    男孩们离开洵州,毛秀珍的小院没了生意。她也懒得做饭了,时不时到晁家蹭一顿,这会儿趁着暮色阴凉,摇着蒲扇沿着青石板路溜达。

    有老头儿叫她:“毛秀珍,来看老九下棋。”

    毛秀珍眼一瞪:“说了八万遍让你们别乱点鸳鸯谱!他能配得上我?”

    晁雨上前揽住毛秀珍的肩:“干嘛,还真生气了啊?不理他们,上我家吃面去。”

    毛秀珍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老九能配得上我吗?你记不记得我微信名叫什么?”

    她生怕晁雨不记得,把手机掏出来怼到晁雨面前。

    她的微信名是——[珍珍永远十八岁]。

    晁雨战术性往后一仰:“记得,不用给我看了。”

毛秀珍哼一声把手机收回去:“老九每个月就那么点工资,全输在棋盘上,一点积蓄都没有。要是今晚下棋输了,他连吃晚饭的钱都没有,买包花生米配着他自己酿的老黄酒就对付了。”

    晁雨数度怀疑过,九叔会不会就是祝境鹤。

    听到这里又觉得不可能。

    她拿到劝宁塔的修缮方案后,仔仔细细查过祝境鹤。发现原来祝境鹤和杜昱德师出同门,早年是师兄弟,只不过后来因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

    两人成名都早,杜昱德在国外酒庄都买了几座,就算祝境鹤甘当个一双布鞋走天下的草芥,积蓄应也颇丰,实在跟“穷”这个字扯不上关系。

    晁雨又回头看一眼九叔。

    九叔正抚掌大笑:“今晚的晚饭有着落了。”

    晁雨勾唇笑笑。

    她可真是想多了。

    晁雨没等到辜屿回洵州。

    她先有了个机会去北京。

    这天早上,九叔把一个烫金的信封往她办公桌上一丢:“你去。”

    这么精致的东西,出现在一片鸡鸭鹅毛和棉絮乱飞的办公室里可真新鲜。

    晁雨垂眸一瞧,发现是份[年度人文建筑论坛]的邀请函。

    她问九叔:“我们还够级别参加这个呢?”

    “抽的。”九叔已经打开了扫雷:“各地跟建筑有关的单位,轮流抽签,今年抽到我们了。”

    晁雨问:“你为什么不去?”

    九叔努努下巴:“你没看举办地址么?”

晁雨一看,在北京附近的一滨海度假村。

    九叔:“吃的都是海鲜,我嘌呤高。”

    晁雨:……

    “我也不去,我留在家里做方案……”她把信封拆开随手翻了翻,忽然一个大转弯道:“……也做不出来,要不还是去吧。”

    九叔瞥她一眼。

    论坛特邀嘉宾的名录上,赫然写着——[辜屿]。

    中国文化一直有着“传而不播”的特性,晁雨之前也听说过这个论坛,每年甄选出十佳人文建筑,原创或修缮皆可,大部分有着中国传统建筑属性,是对传统文化的一次有效传播。

    规格还挺高,所以每年也会邀请一些跟传统文化相关的名人,吸引流量。

    她给许辰懿打电话:“我们应该又能约饭了。”

    许辰懿懒哼一声:“来约会啊?”

    “参加今年的人文建筑论坛。”

    “是不是啊!”许辰懿嗷一嗓子,声音瞬间高亢起来:“我也要去!”

    亚轩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建筑设计公司,为了跟国际公司竞争,很看重建筑里的国风气质。

    许辰懿:“你记得咱们在京郊做的那体育运动公园吗?参考了玉如意的形状。”

    “记得。”

    “今年落地了,亚轩就是用这个项目报选的。”许辰懿特兴奋:“等着啊,我去申请,到时你不用报住宿了,你就跟我住一栋小别墅,咱就当公费旅游了。”

    度假村滨海,住宿区都是一栋一栋的小别墅,尖尖草顶,十分别致。

结果第二天,许辰懿又给晁雨打电话:“你还是别来了。”

    晁雨:?

    许辰懿这么风风火火的人,难得踟蹰了下,最终还是说:“因为老贱人要去。”

    晁雨愣了下。

    她记得那设计方案,主设计师并非明恒宇,而是设计一部的另一资深设计师。

    许辰懿:“设计师那一栏吧,写着两个人的名字,加上了明恒宇。”

    沉默半晌。

    “哦。”晁雨说:“我还是,去吧。”

    既然她还想做建筑设计,同在一个圈子,要完全避开明恒宇是不可能的。

    晁雨跟辜屿的联系,其实并不密。

    辜屿给晁雨发天气预报,晁雨给辜屿分享视频,比如她偶尔看到一只特别乖的土狗,在门外乖乖坐着,主人数“一、二、三”,它听得懂似的,一下子蹿进门来。

    也不知辜屿看没看过。

    今晚,晁雨难得给辜屿发有内容的微信:[最近工作忙吗?]

    ,:[有两个访谈,还有一个论坛活动。]

    晁雨眼一眯:问的就是这个。

    她故意说:[哦。]

    [这么忙。]

    ,:[还好。]

,:[那个论坛,我应该不会去。]

    ,:[能推的都推了。]

    晁雨捏着手机呆了。

    转念一想,就算辜屿不去,她也该去。

    既然劝宁塔的修缮方案卡壳,她该去看看高手过招、汲取灵感。

    倒是别把这事变成只跟辜屿有关了。

    于是她回:[好好备赛。]

    辜屿应该在忙,没有再回。

    晁雨丢开手机,舒出一口气。

    一周后,晁雨启程去北京,先找许辰懿,两人一起去度假村。

    许辰懿特拉风地把玛莎拉蒂的敞篷打开,猫眼墨镜一戴,丝巾折成三角戴在头上,抹着烈焰红唇对晁雨飞吻一个:

    “出发吧~Baby!”

    她想得挺美,毕竟要开那么长滨海公路,但她的敞篷开早了,还没出北京城,吃了一嘴的土,一路呸呸呸。

    又跟晁雨说:“你别睡啊,我这几天加班困疯了,你帮我盯着点。”

    按着她这丝巾墨镜红唇的打扮,醒神的话应该来杯意式浓缩。

    但她不,她买了十包特辣味的辣条,时不时让晁雨给她撕一片,一边辣得吸吸嗦嗦的,一边高唱黄梅戏。

    晁雨:……

她脑浆子都被唱混了,一到度假村,又开始觉得神清气爽。

    一栋栋迷你的草屋别墅坐落在沙滩边,远远一座白色尖顶小屋的教堂。

    晚上有一场各参与单位的欢迎晚宴。

    就这么两天的行程,许辰懿带一巨大的行李箱,这会儿晁雨知道为什么了,因为她带了两件“战袍”,都是奢牌的裙子,丢给晁雨一件:“穿上。”

    晁雨赶紧接过,生怕这价签后不知跟着几个零的裙子掉地上。

    她知道许辰懿什么意思。

    今天晚宴,势必碰到明恒宇,许辰懿希望她穿漂亮点。

    晁雨掂量着那裙子:“有没有一种可能。”

    许辰懿:?

    “我穿再漂亮也没用?”晁雨:“因为明恒宇是gay?”

    许辰懿:……

    最后大手一挥:“那也得穿得光鲜亮丽点!不能跌份儿。”

    两人收拾一番,去了晚宴。

    许辰懿这种花蝴蝶,晚宴简直是她大展身手的舞台,四处去发名片,搜罗潜在客户。

    晁雨自己端着杯鸡尾酒,许久没穿高跟鞋了,她有点不自在。

    有个年轻男人过来搭话:“嗨。”

    晁雨愣了愣:“嗨。”

    又仔细看了看,虽然她偶尔有点脸盲,但眼前这人,她是真不认识。

男人扬扬手里的相机:“你的气质特别古典,能跟我们建筑作品的海报合张影么?你要是觉得实在不方便,背影,背影也行。”

    晁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眼。

    那是一座活用了古典乐器箜篌的文化空间设计,晁雨也有耳闻。

    晁雨今天穿一件略带旗袍元素的礼服,她个子不高,礼服形似青瓷瓶,掐出她盈盈一握的纤腰。一头浓密乌发披在肩头,她五官淡,许辰懿给她化妆时也就保留了这一特质。

    只用朱砂红,在她偏小的唇形上一点。

    她是江南水土养出的姑娘,适合撑一把油纸伞,再走进雾气弥绕的窄弄里去。

    这时旁边又有一男人上前,先冲晁雨笑笑,又跟先前的男人耳语几句。

    那男人脸色微妙一变,又对晁雨笑道:“不好意思,我们有点急事,照片就先不拍了。”

    晁雨挑挑唇角:“没事。”

    两人匆忙走开。

    晁雨很知道他们刚才在说什么。

    无非有人认出她是晁雨,提起她在亚轩被指控剽窃的那档子事。

    晁雨觉得没什么可说的,是她年轻时自己太蠢,要自证,就要自己想办法。

    她一个人站了会儿,有些饿了,刚拿起冷餐台上的一只三文鱼挞,便见明恒宇向她走来。

    她有心理准备,只是手里这只三文鱼挞,一时间放也不是,吃也不是。

    明恒宇笑道:“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现在在哪高就?”

    他明明知道。

晁雨还是不卑不亢地答:“洵州,古建筑保护管理局。”

    明恒宇点点头:“在祝境鹤门下,他应该教了你不少吧?”

    晁雨的表情空白一秒。

    垂落的那只手,指尖藏在裙摆后,用力地蜷起来。

    明恒宇太了解她了:“怎么,你不会不知道吧?”

    晁雨的指尖掐进掌纹里,笑道:“知道啊。”

    “是吗。”明恒宇轻飘飘一句,这时边上有人叫他,他应了句,跟晁雨说:“待会儿再聊。”

    便先走开了。

    晁雨默默走到角落。

    手机就在她手包里,她一手捏着三文鱼挞,单手艰难地掏出手机。如果这时征询许辰懿的意见,许辰懿一定让她别给九叔打这个电话,成年人之间撕破脸皮不好看。

    但她忍不住,还是打了。

    “喂?”九叔接起来:“哈哈我赢咯!拿来吧你的娃娃头。”

    听到晁雨在电话那端沉默,他又一声:“喂?”

    “为什么不承认你是祝境鹤?”晁雨开门见山地问。

    “很重要吗?”

    “重要。”

    至少我不会被那该死的前男友,当傻子一样看着。

    九叔顿了顿,忽然说:“我早告诉你了,劝宁塔的修缮方案你做不出来。”

晁雨屏气。

    “难道我说我是祝境鹤,这句话你就听得进去了?”

    “听不进去。”晁雨说:“我还做。”

    “那不就结了?没什么区别。”九叔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晁雨抿着唇,又艰难地把手机塞回手包。

    有时她觉得自己是个弹球,捏扁搓圆,知道要去适应这世界的规则。可又有那么点弹性,真想要一脚踩扁,也没那么容易。

    她的骨气和倔强不多,就那么一点。

    也就因为那么一点,并不那么容易磨得掉。

    明恒宇又一次向她这边走来:“你有没有想过?”

    晁雨看着他。

    “如果你不跟我较劲,现在跟我一起站在这里、接受年度十佳建筑荣誉的,就是你了?”

    晁雨:“把我的作品分你一半么?”

    明恒宇很轻地咂了一下嘴:“话不是这么说的。”

    晁雨笑了,笑得明艳灿烂、眉靥如花。

    她笑望着明恒宇说:“你等着看,有一天,我会站在这里。作品上,写着我一个人的名字。”

    明恒宇有那么半秒没说话。

    他竟有那么一瞬的错觉,如此高端的宴会厅竟会刹那的电压不稳,满厅的射灯一闪,灼灼的光华聚在晁雨本就清亮的眸子里。

晁雨表面笑得成熟大气,内心在小人跺脚。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凭什么气死的该是她!她就要把劝宁塔的方案磨出来,气死九叔!气死明恒宇!

    她表面笑着,但看着明恒宇这副故作温厚的嘴脸真叫她胃里恶心,她也不想在明恒宇面前保持什么形象了,把那不知拿了多久的三文鱼挞喂进嘴。

    妈耶!忘了这是冷食了,未经烤熟的三文鱼多少带点腥。

    晁雨胃里一阵翻涌,更不想看明恒宇那张脸了。

    她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听明恒宇说着,目光越过明恒宇的肩向前看去。

    接着眸光一凝。

    辜屿站在那里。

    他穿正装,人人都穿正装。可他穿得随性,袖子松松挽着,那白衬衫的材质一点不板正,让人想起那句经典评论:是他穿衣服,而不是衣服穿他。

    他的目光隔着很多人群,淡淡落在晁雨身上。

    与晁雨视线相撞的瞬间,又倏然移开了。

    晁雨怔了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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