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件小事1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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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秀珍年轻时不是什么走南闯北的社会姐,或者说,那是她想象中的她自己。

    她从孤儿院出来,后来,被一对捡垃圾的老夫妇收养,没上过什么学。那对老夫妇年纪很大了,先后离世,她就在这一片捡垃圾为生。

    有一天,她在菜市场的角落捡了个女婴,瘦得像耗子,人人都说养不活。

    毛秀珍固执地把孩子养了下来,并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毛青”。因为捡到她的时候她面如菜色,一张小脸跟青菜叶子似的。

    毛青出落得越来越漂亮,十六岁的时候,一个北京的富豪意外来洵州旅游,了解了她的身世,想收养她。

    毛青不愿意。

    毛秀珍说:“这简直跟中彩票一样,你去吧,去过好日子。”

    毛青问:“你是想让我去过好日子,还是想让自己的日子变好点?”

    这天傍晚,毛秀珍坐在小院里边洗青菜,边对晁雨讲起这些往事。

    讲到这里的时候,毛秀珍咧嘴笑了笑:“她这一问,还真把我给问住了。”

    “别说养母,就算亲生母亲,对孩子一定就是无私的吗?”

    “凭心而论,我是想让她去过好日子。但是摸摸良心我问自己,她一个这样出身的孩子,突然去北京那样一个家庭,会有多难,我没想过吗?我想让她去,真没一点自己的私心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晁雨问:“后来呢?”

    “后来啊,后来她嫌毛青这个名字太土,改了名叫毛慕清。”毛秀珍又笑了笑,一张皱纹密布的脸像老了十岁:“再后来闹得挺大的,她由这家人收养的女儿,变成了这家人的儿媳。”

    晁雨明白了,她和辜屿的爸爸结婚了。

    “她出钱,给我买了这个小院子。在那年头的洵州,不便宜的,我的生活一下子好了起来,我就坐在这里想啊,我从来不是什么垃圾婆,我走南闯北,是个不得了的女人。”

    “这就是你们小辈知道的故事了。”毛秀珍咧着嘴:“我虚伪伐?”

晁雨不知该说什么。

    或许人就是这样复杂的动物。

    “她再没回过洵州,也再没理过我。”毛秀珍说:“甚至后来她的婚礼,也没请我去。再后来,她生了小屿,她说,她生了个怪物。”

    “因为辜家的老爷子,很看重小屿,把小屿放到自己身边养着。后来小屿回到她身边,她说,费尽心思嫁入豪门,没想到是把自己推进了火坑。”

    “小屿和她的丈夫、她的公公一样,只想要赢、只懂得赢。辜家的家业就是这样一代代攒起来的,可对身边的人而言,他们的性格,逼得人想发疯。”

    毛秀珍问:“你知不知道小屿生日是什么时候?”

    晁雨正听得入神,下意识答:“七月二十四号。”

    毛秀珍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晁雨一时语塞:“小时候有次他填表,我不小心看到了。”

    “哦。”毛秀珍点点头:“那你知不知道他为什么从来不过生日?”

    “因为小青从来不爱他。他六岁那年过生日,问小青,你能给我一件礼物吗?什么都行。”

    “小青笑了笑,说好。然后,”毛秀珍吸了一口气,顿了顿:“把自己的耳环摘下来,硬生生扎进了小屿的耳垂里,问小屿,喜欢吗?”

    “你应该会喜欢吧,反正你也不知道疼。”

    晁雨心脏突地一跳,也像被一根软钉扎了进来。

    不知为什么。

    辜屿耳垂上那个洞再没愈合过。血迹洗净了,却渐渐生出一颗绯色的小痣,像一道再也不会愈合的伤。

    “小屿不知从哪里找到我的电话,给我打了个电话,第一次叫我:阿婆。”

毛秀珍说着又咧嘴:“他那样的语气听得我心里一揪,我就去北京啦。一个在菜市场后流臭水的街里窝了一辈子的垃圾婆,就这样去了北京,你相信伐?”

    毛秀珍眼神终于变得亮闪闪的,那是她人生中一次真正勇敢的、冲动的、风风火火的经历。

    晁雨眼前好像能看到那一幕。

    一个从没出过洵州城的老太太,背着个布包袱,挤上人挨人的绿皮火车。晃晃荡荡十几个小时,她在火车上没敢买水,因为卖得很贵。

    北方的紫外线很强,她下了火车,举目四望,摩天的高楼好像会打圈圈,看得她有些眼晕。她站在火车站旁边的一个包子铺前,小心翼翼解开手绢,里面包着她随身带的钱。

    她带着十几小时没喝水的发干的嘴皮,问:“肉包子多少钱?”

    “三块。”

    “素的呢?”

    “一块五。”

    “那来素的吧。”毛秀珍舔舔嘴皮道。

    她穷日子过怕了,生怕回到那种穷日子里去,一辈子都不敢花钱。

    一个这样的老太太,就这样轰轰烈烈杀去了她一辈子没见过的别墅,在那栋像皇宫一样的别墅里,救回了她的外孙。

    从那年开始,辜屿就每年都来洵州过暑假了。

    晁雨问:“你没迷路吗?”

    毛秀珍讲这些的时候始终咧着嘴:“怎么没迷路?公交车都换了好几趟,那些带儿化音的北京话,说得又快,我听都听不懂。”

    辜屿回到毛家小院的时候,看到晁雨双手背在身后,正靠着爬满葡萄藤的月门出神。

    看见辜屿,她双手的手指一撑,站直了身子。

    辜屿冲她点点头。

她用舌尖推了推齿后,终于开口问:“你妈妈,她为什么来找你?”

    一个这么反感辜屿的人,主动来找他,肯定是什么大事。

    辜屿语调平淡:“可能因为春闻杯我想退赛吧。”

    “什么?”晁雨着实吃了一惊。即便今天,她已经听过太多太多令人惊愕的消息了。

    辜屿已往小院里走去了。

    他站在夕阳下,回眸,看着晁雨连背影都写满惊讶。他开口:“你不该问我为什么吗?”

    “为什么?”晁雨脑子里一片浆糊,只是出于惯性地问。

    “因为有时候我想搞砸一切。”辜屿淡淡地说:“这样事情就不会变得更糟了。”

    “围棋是,你也是。”

    辜屿说完就走回小院里去了,隔着一扇不规则的月门,能瞥见一半毛秀珍埋头洗菜的身影。

    -

    晁雨一个人往马路对面走去。

    惊愕在心里堆叠,如来不及考古的土层,晁雨暂且只来得及料理最上的那一层。

    辜屿说:“围棋是,你也是。”

    这句话在心里兜一个圈,晁雨想起那个辜屿提出给她当床伴的雨夜。

    与一个人最远的关系是什么?

    或许有人会觉得,是陌生人。

其实不是,是床伴。

    身体有多近,情感就有多远。甚至说,身体的关系有多近,就会把两人的关系推向多远。

    因为身体的极尽缠绵之下,什么情感都不愿流露的那道界线,会越发分明。

    想要搞砸对一个人的感情,不是跟她当陌生人,而是当床伴。

    “围棋是,你也是。”

    这句话又在晁雨心里兜了个来回。

    这句话几乎算是辜屿的默认了,默认辜屿喜欢她。

    也许从一颗黑色的纽扣开始,也许从一句走音的“生日快乐”歌开始,也许从更多晁雨还没记起的小事开始。

    只是辜屿是个从小没习得过感情的人。也许有人对他说过,他终将搞砸一切。

    晁雨默默埋头走着,忽然撞上什么人,把她吓了一大跳。

    抬头一看,才发现是许辰懿。

    许辰懿问:“毛奶奶跟人打起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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