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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雨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
戳了一下、晃了一下,酸了一下、跳了一下,很难描述的滋味。
九叔斜着眼瞟她:“不去看烟花啊?留在这里陪我这个老头子。”
晁雨顺嘴答:“怕你扣我钱。”
九叔笑了声:“今晚上义务劳动也没钱啊,就一盒盒饭,你刚才已经吃了,想扣也扣不了了。”
“算了。”晁雨重新把地上的灌木枝捡起来:“还是留下来陪你,不然你多寂寞啊是吧。”
九叔哼了声:“那是你不懂我的乐趣。”
晁雨之前有那么一瞬想去看烟花,是因为她突然发现,烟花很像这个夏天,璀璨的、脱离了束缚的、短暂的。
可她现在,无论如何不会去了。
因为她亲眼看见辜屿把那张写着诗的纸条,收进了口袋。
要是辜屿刚刚念了,晁雨可能觉得也没什么。偏偏他回避,又做了这样的动作。
他到底什么意思?想不清的时候,人就喜欢逃避。
晁雨拿灌木枝戳戳九叔的鞋:“木匠师傅。”
“干嘛?”
“你看这儿啊……”晁雨拿着灌木枝一戳一戳,把自己的疑惑指给九叔看。
等到烟花放完,这场七夕活动终于结束了。
晁雨在灌木边的小板凳上坐了整晚,起身时只觉得一阵腰疼。她看了眼舞台那边,地面上散落着各种空饮料瓶、塑料袋、泡泡糖包装纸、干脆面袋。
晁雨走过去捡了一会儿。九叔跟过去,和她一起捡了一会儿。
可,晁雨抬头看了眼。
捡瓶子这事怎么跟吃面似的,有时候你会觉得面越吃越多,这会儿瓶子也越捡越多。
晁雨又捡了好一会儿,把手里的瓶子往地上一扔:“去他的,累死我了。”
九叔跟着把手里的瓶子一扔:“去他妈的,累死我了。”
“嘿老头儿,你骂得比我脏。”
晁雨扶着腰站了会儿,无奈笑着把刚才扔的那个瓶子捡起来,扔进垃圾桶,这才跟九叔一起走了。
一老一少走在路灯下,九叔背着手,影子团成矮矮的一团。
“丫头我问你,为什么喜欢建筑设计?”
晁雨坦白道:“为了功成名就。”
九叔哂笑一声,悠悠地唱起了昆戏:
“可知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恰三春好处无人见……”
等到一个岔路口,九叔和晁雨分开了,晁雨一个人往晁家老宅的方向走。
没想到,辜屿在交通标志灯下等她。
晁雨愣了下走过去,想说“要不今晚算了吧,你是个下围棋的也不是搞铁人三项的,体力怎么那么好啊”。
辜屿比她先开口:“去放烟花么?”
晁雨又愣了:“什么?”
“放烟花。”辜屿淡淡地问:“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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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晁雨停了两秒才答:“好啊。”
两人又一同往雩溪方向走去。
说真的,一路的风景并不好看,尽是游客遗落下来的空饮料瓶和塑料袋。晁雨强忍住去捡的冲动,毕竟她这人就是挺爱操心的。
走到雩溪边,辜屿蒙着口罩,往路边一间小店走去。
洵州这种水乡小城,自从去年解除禁鞭后,年节时分都可以买到烟花炮竹了。
辜屿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不大的纸盒,上面印着喜羊羊和美羊羊。
晁雨心想:洵州人民真的很偏爱喜羊羊,现在更流行的不是熊出没吗?
两人站到溪边,如果强忍着不去看脚边那些塑料袋的话,这里的风景很美。
洵州的一切都是柔的,连山的棱角也不锋利,在夜色中连绵。好像有人蘸了一笔浓墨,挥笔一落便是雩溪,再就着笔尖残余的墨一挥,就成了远处更淡些的霓山。
溪边空无一人。辜屿摘了口罩,把烟花近溪放着。
他不抽烟,身上的味道总是很干净,手里一只打火机也是刚刚在小店里买的,很不入流的淡红色塑料壳。
晁雨看着他过去点烟花。
引线燃了,嘶嘶嘶地往前跑。辜屿退回来,跟晁雨隔着段距离站着。
可等引线烧到烟花脚下,动静没了。
又等了会儿,还是没动静。
晁雨向烟花走过去,辜屿蹙眉拦她:“哎。”
“没事。”
晁雨鼻子灵,耳朵也灵。小时候在老宅天井里放烟花,晁二柱吓得哇哇哭,都是她去点的。
她走过去先远远看了眼,就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引线已经熄了。
确认安全后,她才蹲下仔细检查了下,跟辜屿说:“引线留得太长,火药可能又受了点潮,这是个哑炮。”
接着晁雨就笑了半天。
毕竟在向来八风不动的围棋冠军脸上,看到一丝真正的惊愕还挺难得的。
晁雨想了想,要不要回小店去找收银员。
后来还是秉持那个原则:打工人不要为难打工人,就算了。
她伸手剥了剥残存的引线头,把它拔下来杜绝安全隐患,忽然想到:要是像这样把五梁架留得长一点,那么旁边下金檩和金柱的承重关系会不会有改变?
她站起来把烟花扔进垃圾桶。
辜屿看她一眼。
她笑笑说:“算啦。”
可能人生终究难得圆满。在这个她允许自己放纵的夏天,她终于也没在机缘巧合下听到辜屿宣之于口的“爱”或“喜欢”。
也注定不会完整看到一场像这个夏天一样、璀璨又短暂的烟花。
走回去的时候,晁雨看了眼路边停着的共享单车。
问辜屿:“你会骑车么?”
辜屿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了她眼。
晁雨:……
这不是因为辜屿是家境阔绰的小少爷么!成名又早,就这国宝的程度,别说出入有专车,就算出入有人抱着他走也不稀奇。
晁雨过去扫码,解锁了一辆车。
其实自从骑电瓶车摔了一次之后,她骑这种两个轮子的多少有点怵。但今天她跟轧马路似的,来回来去走了那么多趟,是真走不动了。
骑上又觉得还行,还是能掌握好平衡。
她往家的方向骑去,辜屿骑在她身后。
热闹过后的夜总显得格外安静,能听到并不好骑的共享单车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柏油马路边是老旧的青石板路,自行车轮轧过去没一点声响。
洵州城大部分地方种着梧桐、香樟和桂树。有那么一小节路,则种着冷杉。
晁雨便是在骑过那一节冷杉林的时候,突然捏住了车把。捏得太急,以至于她差点没往前栽出去。
她本想马上给九叔打个电话,但想起上次大半夜给九叔打完电话后,九叔第二天一脸沉痛的地交代她:
“干啥都行,能别在大晚上给我打电话了么?”
她转回头,看向随她一起停车的辜屿。
辜屿两只手扶着车把,一条长腿支在地上。
晁雨笑道:“我想到了!我想到劝宁塔第二层的承重该怎么解决了。”
辜屿看着她。晁雨知道辜屿肯定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可这一刻,她太需要把这种心情说出来了。
这种……便秘了一个月后忽然拉通的心情。
嗯这比喻不太文艺,删掉。
晁雨跟太多人说过,做建筑设计是为了赚钱、为了功成名就。
可这一刻,她久违地体会到了一种真实的、纯粹的快乐。
一种小时候买到一颗好看玻璃弹珠的快乐。
突然她双眸凝住。
在辜屿身后,一朵蓝紫的烟花腾空而起,钻出冷杉树冠间的缝隙,完整地绽放在她眼前。
没想到今晚除了他俩,还有其他人会去溪边放烟花。
晁雨叫辜屿:“快看!”
她这一刻的兴奋甚至不因为恰巧还是看到了烟花,她就是心情太好了。
辜屿看着她,低低地:“嗯。”
可他没有转回头去。
手伸进长裤口袋,指尖捏住手机摩挲了下。他本是个极其讨厌拍照的人,拍照有什么用呢,留不住的还是留不住。
可这一刻,他莫名生出一种冲动,烟花和昏黄的路灯、零星冒出的星光一起,落进晁雨的眸子里。她在笑,双眼显得格外闪亮。
他竟想掏出手机,把这一瞬拍下来。
可最终他的指尖贴在冰凉的手机壳上,又缩了回去,从口袋里抽出手来。
晁雨问他:“你不看么?”
“看。”他这样缓缓回答着,但并没第一时间转回头去。
他对着晁雨多看了一秒,也许两秒。
对着晁雨很轻地、也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睫毛翕动,像摁下一次快门。
然后,转回头去,穿过冷杉的树冠,去看天空绽开的烟花。
从任何意义来说,他后来看过太多比这盛大的烟花了,在皇家加勒比游轮上,在巴黎铁塔下,在迪拜的第一高楼。可也许他这一生拍的照太少、太少了,用脑海来拍照的,更是只有这个瞬间。
他好像会记得很久,他穿着黑T跨在一辆并不灵光的共享单车上,脊背上是骑了一路微微沁出的薄汗。
晁雨在身后问:“好看么?”
他顿了两秒。
用很低的、也许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音量答:“嗯,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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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晁雨办公室所在的那条老街检修电路,她有幸带薪休假半天。
许辰懿昨晚本想早睡,没想到被国外甲方抓了壮丁,顶着时差开了半夜的会。
这天午后,晁雨伏在书桌前继续琢磨方案,许辰懿瘫在她床上补觉。
那台豆沙绿的小电扇,吱吱呀呀地摇头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