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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前尘往事-断臂求生
阿行再次出关，已然迈入五境，此时的他不过十七岁，少年意气风发，身量更高，眉眼间初具几分大人气度，司空浩心中掩不住的欣慰与骄傲，叮嘱姐弟二人，“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千年以来，天骄无数，可能活着修至道皇的却少之又少。”
待只剩两人时，敏敏拉住阿行，笑问：“这次能陪阿姐多久？是不是很快又要闭关？”
阿行摇头：“师尊说我突破太快，未必是好事，接下几年只静心巩固根基，炼体养心，方可厚积薄发。”
敏敏闻言大喜：“太好了！阿姐带你去落邑城走走。”
阿行笑问：“去哪儿？”
敏敏故作神秘，“喝酒，你敢去吗？”
阿行眨了眨眼，“阿姐不怕我告诉阿爹吗？”
敏敏轻哼一声，佯怒道：“你也喝了，便是同罪，怎么，阿行不愿意与阿姐同跪屋前？”
两人相视一笑，阿行爽朗一笑道：“走，与阿姐不醉不归，回来一同领罚。”
于是，落邑城的街头多了个骏马长鞭、身姿俊朗的少年郎，笑意灼灼，眼底星河，加上司空家的显赫身份与俊朗外貌，众多世家小姐暗送秋波，含笑抛花。
然而少年醉心修行，对这些情意却是毫无知觉，令敏敏暗笑，终究还是那个只惦记吃的小阿行。
两族的婚事终究还是提上了日程，司空浩神情略显为难，轻言道：“凌府已来人与我们商议婚事。”
刚带着欢喜心情进门的敏敏顿时心往下沉。
见女儿神色黯然，凌氏赶紧柔声劝慰道：“敏敏，凌家三位皇子皆是才俊，你可先去看看，若不合意，还有年幼的小皇子，你也可……”
敏敏忍不住打断：“我不过刚到四境。”
这些年来，她不断努力修行，奋力追赶着阿行的步伐。
司空浩劝道：“凌氏皇族毕竟是凡人，若让他们空等岁月，总是不妥，况且，你是女子。”
敏敏不由得激动站起来打断阿爹的话，质问道：“女子又如何？若为司空家传宗接代，阿行为何不行？”
司空浩骤然一拍桌案，眉宇间透出威严：“敏敏，休得胡闹！”
这一声将敏敏吓了一跳，她咬唇忍住泪意，但倔强之心却不肯退让，终是脱口而出：“在你们眼中，阿行是仙都的希望，那我呢？我是多余的吗？”
司空浩怒意渐盛，凌氏轻轻扯住他的衣袖，安抚道：“敏敏，我们从未这般想过。”
敏敏眼中泪光隐现，攥紧拳头：“若我赶上阿行的境界，阿爹阿娘是不是就不会逼我？”
司空浩不禁皱眉，厉声道：“少宗主生来便肩负家族子嗣之责。”
敏敏大声反驳：“你们不是也为自己力争了吗？为什么我不能？我不要当少宗主，不要被司空家掌控一生！”
“放肆！”司空浩又是一掌拍在桌上。
凌氏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仍平静道：“敏敏，若你真不同意，这事我们可以再商量……”
敏敏苦涩一笑：“商量什么？是从旁枝认嫡子？还是让阿行娶妻生子？亦或指望你们再添子嗣？”
司空浩终于压不住脾气，“敏敏，你太放肆了！这件事不容你任性！”
敏敏眼眶通红，终是转身跑了出去。
身后，凌氏焦急地唤道：“敏敏，敏敏……”转而责备道：“你今日说话怎如此急躁。”
司空浩颓然坐下，长叹一声，“若阿行可以，我们又何常不想。”
敏敏跑到了夜合绒树林边的寒潭，方才一腔怒火渐渐冷却，百味杂陈，想到自己那番冲口而出的激烈话语，她悔意丛生，心中难安。
此时，阿行的声音在林间回荡：“阿姐！阿姐……”
敏敏抿唇，阿行，对不起，阿姐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
她去了城中酒肆，往日不过是小酌，而今日，她只想一醉方休。
酒意渐浓，她低声喃喃，不知说了些什么，又似什么也没说，最终醉倒在桌边，才被酒肆外的侍卫送回少空山。
李念紫是落邑城一丹药小派的弟子，因丹药与符阵两道在这修真界境遇相同，敏敏与她在品酒间不觉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情，成了敏敏在城里第一个朋友。
敏敏第一次主动去那炼丹小派寻了李念紫。
“我需要极品洗髓丹。”
李念紫微怔，旋即淡然一笑，言简意赅地问：“几颗？”
“三颗。”
“暗市市价二百万仙锭。”
二百万仙锭，数目不小，回山后，敏敏无心用膳，正倚在窗前发呆，忽然一股诱人的烧鹅香气扑鼻而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阿姐，在想什么？”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阿行端着食盒，在她面前晃了晃，眼里透着暖意：“香不香？”
敏敏未察觉到他的靠近，微微一惊，很快掩饰住情绪，“怎么过来了？”
阿行笑道：“听阿娘说阿姐没用晚膳，我便带来烧鹅，怕阿姐半夜饿了无食可吃。”
敏敏心中一暖，“我不饿。”
他脸上流露出几分委屈，“阿姐，以前你有什么烦心事都会告诉我的。”
她望着这个总是努力逗她开心的弟弟，忽然脱口而出：“你有多少仙锭？”她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轻轻摆手，“算了，没什么。”
可夜行眼睛一亮，转身一溜烟跑了出去，敏敏都来不及唤住他。
没多久，他抱着一个小木箱回来，在她对面坐下，打开箱子，将里面的锭票和珍宝一一摆开，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意。
“阿姐，我闭关时也不知道攒下多少，每年生辰都是阿娘给我放进来的。”他愉快地数着，“锭票有九十万，还有许些丹药法宝，应该也能当不少仙锭。”
他埋头认真清点着箱里的东西，敏敏忽然眼眶发热，说不出话来。
夜行见她沉默，急切地说道：“我还没有本命剑，不如去找爹娘，就说……”他略一思索，露出个顽皮的笑容，“就说我看中一把宝剑，十分贵重，等他们给了锭票，再买把便宜的，过段时间告诉他们，‘不小心折断了’……”
敏敏打断他，“阿行，不用了，阿姐方才只是玩笑。”
阿行却迅速将木箱盖好推到她面前，“阿姐，早点休息。”说罢，笑着跑了出去，到院子里还转身招手：“阿姐别忘了晚膳，今日的烧鹅特别香。”
敏敏抱起木箱，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脸庞：“阿行，你这个笨阿行……”
这个木箱一放便是数月未动。
大丫鬟见小姐出神，把茶水倒在杯外，赶紧端过茶壶，关心道：“小姐，没事吗？”
敏敏回过神，轻声道：“啊？没事。”
大丫鬟一笑，忍不住揣测道：“小姐是在为大公子的婚事发愁吧？”
敏敏微愣：“婚事？什么婚事？”
大丫鬟洋洋得意地说道：“如今有不少世家托人来示意，想把族中女子嫁给大公子，明知少宗主只能娶应天凌氏做主母，可那些世家小姐宁愿为侧室，也想成为咱们大公子的道侣呢。”
原来外人皆以为阿行是将来的少宗主。
“那，我爹娘如何说？”
“当然是被宗主和夫人委婉拒绝了，说大公子年纪还小，应该专心于修炼。”
敏敏怔怔地望着窗外那片雪白的夜合绒树林，默然不语。
丫鬟兴奋地继续道：“大公子这般丰神俊朗，不多妻多子真是可惜，可怜那些世家女子芳心空落。”
敏敏忽然低声自语，似是问她，又似是问自己：“阿行真的该娶妻生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