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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顶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吴静也给禹澄澄倒了杯牛奶,弯腰哄着她去刷牙睡觉。她们头也不回地穿过客厅,走向儿童卧房,低声讨论起新买的几本故事书。
洪雪落寞地收回视线,拿起料理台上那杯牛奶,倒进水池。
“十分钟后,来我书房。”
客厅墙壁上的黑白时钟,被走来走去的客人割裂了数字,洪雪像置身于渺无人烟的孤岛,耳边嗡嗡作响,像密密麻麻的飞虫,围着她绕来绕去。
她分不清时间,也许早了,抑或迟了,行尸走肉般来到书房门外,思绪混乱间蓦然抬头,迎上走廊亮起红灯的摄像头。
作为她迟到的惩罚,禹明辉把人晾在旁边半晌,才从眼前那堆文件里,翻出一份协议扔到她面前。
“签了,明天开始走法律程序。”
洪雪拿起白纸黑字的离婚协议,眼里没有伤感和惊讶,缓慢地开了口:“戏演完了?”
楼下见证夫妻恩爱的看客还没散场,台下貌合神离的怨偶迫不及待各奔东西。
禹明辉平静地看着她,像在打量一个没有生命的木偶,他放下手里的钢笔,唇边飘出一声轻笑,又恢复了平日的温柔笑容。
“我说过,我要你做我一辈子的女人,即使没有法律上的婚姻关系,这一点也不会改变。”他摘下鼻梁上的金丝边镜框,揉了揉酸胀的鼻梁,“你也知道,经营公司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去年融资失败,债务危机最迟下个月就将爆发。我们两家多年的打拼不能白费,这么说吧,我打算净身出户,把全部财产转移给你,尽量规避这次风险。”
禹明辉站起来,一步步走到洪雪面前,眼神幽深,像暗夜里捕捉猎物的兽眸。
“我是你的丈夫,我有义务保障你和澄澄今后的生活,你带孩子出国去避避风头,等我把这边的麻烦都解决了,再把你们接回来。”
“你想离婚逃债?”洪雪模仿他轻蔑的冷笑,挺直腰与他对视。
站在妻子的立场,丈夫保全财产也是为她着想,虽然有违道德,但符合人类自私的本性。
洪雪在公司挂名监理,从未参与过实质性决策,作为一个全职太太,她应该感谢丈夫的奉献,流泪发誓等待与他团圆。
夫妻有福同享,有难为何不能同当?
洪雪的反应却非同寻常,她不在意那份离婚协议,也不关心得到多少财产。
“据我所知,夫妻共同债务的认定,要回溯到债务发生之时。”她当着禹明辉的面,将那份协议扔回桌上,“离婚逃避不了债务,至于净身出户,你有千百种方法转移婚内财产……”
禹明辉面无表情地摘下镜框,洪雪霎时僵住,脑子里一片空白,隐约听到自己的哭喊声:“逃啊!快逃!”
禹明辉猛地薅住她的头发,五根手指像冷硬尖刀扎进头皮,强壮的手臂用力一扯,将她扔向对面的玻璃窗。
婚后十年,像这样天旋地转的场景,发生在洪雪身上无数次了。
她学不会习惯,怎么可能习惯呢?她是个人,有血有肉的人,不是没有感觉的沙袋。
洪雪读书时练过拳击,但在一个力量悬殊的男人面前,她根本无从招架。
禹明辉从不打她的脸,每次拳打脚踢,衣物包裹下的肌肤在绝望中肿胀,锥心刺骨的疼痛遍布全身。
此刻那种绝望的感觉,如同酷夏猝不及防的雷暴雨,朝她劈头盖脸地灌下来。
“嘭”,她的脑袋像被一杆子打飞出去的高尔夫球,失控地撞碎窗外那片流光溢彩。楼下花房四周悬挂起星型彩灯,赤红,靛蓝,交映闪烁,如繁花点缀着寂寥夜幕。
明明令人向往,却又让人眩晕。
她的额头好像在流血,可能出现了脑震荡,胃里不断在灼烧,翻涌出强烈的恶心。
洪雪压抑着鼓胀的喉咙,艰难挤出几声沙哑的干呕,她侧脸被玻璃窗挤压变形,高高举起的双手像在溺水挣扎,无意识地一下下拍打着。
她想求救,却不知该向谁求救。
花园里说笑的人们不经意抬起头,或许能看见她正经历的痛苦,然而,就算有人看见了,也会装作视而不见吧。
没人敢与禹明辉作对,他是掌控这片天地的统治者。
“又不听话了?”一个个字符从他紧咬的牙缝里蹦出来,像碎刀子钻进她耳膜。
“洪雪,我真是把你惯坏了,你还没认清吗,你就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你嫁给我,只是为了逃避事业上的失败,服侍丈夫才是你这辈子最大的价值!像你这种懒惰、愚蠢的女人,没有我的施舍,你连生存都成问题!”
禹明辉不是第一次说这种话,洪雪早就听麻木了。
她确实愚蠢,一再给他伤害自己的机会,懦弱到不敢改变,落到今日也算罪有应得。
洪雪忍受着剧痛,声嘶力竭地挣扎:“我这种蠢女人都懂的道理,禹总怎么不明白呢?你该不会被草包律师骗了吧……”
她不是他嘴里的傻子!
瞧,她不信他的鬼话,这个男人就恼羞成怒,像野蛮人不讲道理,只会用暴力迫使她屈服!
禹明辉神情阴冷,掐着她的脖子面向那片池塘:“你看,池塘里的荷花比五年前更茂盛,这么久没清理淤泥,里面的东西早就发烂发臭,也该挖出来重见天日了。”
是啊,她看见了,她早已无路可逃。
离婚曾经是她梦寐以求的出路,但这一刻,却成为她以命相拼的退路。
这桩婚姻,早已沦为你死我活的战场,她不能输。
洪雪被他掐得瞳孔开始涣散,紧绷着嘴唇不肯示弱:“我不会签的,除非我死。”
禹明辉嘴角勾起一丝嘲弄,拇指和食指捏起她泪湿的下巴,眼神轻蔑冷漠,像毒蛇紧盯着垂死羔羊:“好,如你所愿。”
这一年的酷暑格外漫长,别墅花园里回荡着不知疲倦的蝉鸣。
午夜时分,客人们随着落幕的音符微醺散场,池塘边那盏庭院灯忽明忽暗,近看草地上躺着一个人。
“这又不是大马路,要睡回家睡去!咦,难道是禹总请来的客户?快来扶他一把。”
“我看他有点眼熟,好像在公司里见过。”
“喂,你是哪个部门的?怎么敢在禹总家里撒酒疯!快起来……”
不知是谁趁乱踢了一脚,没听到人吭声,紧接着几道手机电筒亮光齐刷刷照过去。
那人脸色灰白,瞪圆的双眼涨满血丝,张大嘴巴像要奋力呼喊,他高大的身躯蜷缩着,双手十指陷进草地里,徒劳地做出最后的挣扎,直到沉入死寂,像池塘里腐烂的淤泥。
“禹、禹总?他死了……”
众人惶恐地惊叫,逃散,又将他独自留在那里,唯有蝉鸣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