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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安将水端了过来。
李砚辞用手轻柔地抬起床上的人的后脑,将水递到她嘴边,轻声诱哄她张嘴,半晌后,他无奈地道:“只喝赤露饮怎么行呢?”
他长叹了一声,又命秦安倒一杯赤露饮过来,床上的人这才张开了嘴,李砚辞抚了抚她的发丝:“真像个小孩子。”
此后的数天,秦安都和李砚辞一起照顾床上的人,还从他的低喃中知道了她的名字——许迦叶。
这位殿下就像是许迦叶肚子里的蛔虫,知道她什么时候渴了、饿了,什么时候想要安静一些,什么时候愿意听周围的人说说话。
为许迦叶洗澡的是一个哑了的宫女,李砚辞总是在屏风外等着,卡着点将身上还蒸腾着热气的人拢在怀中,轻柔地放在床上。
温柔、细腻,这便是秦安对李砚辞的全部印象。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宫女进入殿内,行了一礼后对李砚辞道:“殿下,淑太妃想要见您一面。”
空气霎时间凝固了。
李砚辞缓缓抬起头看向她,眼神漠然到像是看死物:“是谁放她进来的?刘采!你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一直在门外候着的刘采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他见李砚辞正担忧地望着许迦叶,立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跪倒在了地上:“主子,奴婢已经提点过她了啊。”
李砚辞眉宇间的戾气浓重到化不开,淡声道:“把她拖出去打两百杖。”
两百杖下去焉有命在?他的意思便是把人拖下去打死,不直说是因为许迦叶听不得“死”字。
那宫女吓得花容失色:“主子,求您饶了奴婢吧,奴婢是您母妃身边的宫女啊!”
她只是不小心将说顺嘴的称呼脱口而出了,殿下竟狠心到要她的命。
刘采着人将不住哀求着的宫女拖了下去。
李砚辞没有理会他们,紧紧注视着许迦叶,观察她的反应,可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却使他更惊慌了:“去将陈太医传来,快去!”
秦安垂首立在一旁,见李砚辞的目光一会儿柔和、一会儿狠厉,一副癫狂之态,只觉得他比床上的许迦叶更像个病人。
陈太医来了以后,先是把脉,又翻了翻许迦叶的脸皮,说道:“您的担忧是对的,虽听了那几个词也未有谵语,但也不代表是好转了。”
李砚辞闻言嘴唇翕动,一时间哽咽难言,伏于许迦叶的床边痛哭失声。
殿内骤然间落针可闻,刘采和秦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怕触了李砚辞的霉头,陈太医也沉默着捋起了自己的胡须。
大抵是因为听到了哭声,许迦叶手指动了动,李砚辞察觉到了什么,骤然抬起头,止住了泣音,只眼泪仍流淌着。
在他那半是忐忑半是希冀的目光的注视下,许迦叶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踉跄着下了床,光着脚欲朝殿外跑去。
李砚辞将她拦住,抱在了怀里,见她眼中还是一片无知无识的混沌,痛苦地别开了眼:“你要去哪里?”
“我去为公主送葬。”
李砚辞紧紧搂着她,眸光沉痛,嗓音沙哑:“我去哪里找一个葬礼给你呢?不如你将我杀了吧。”
李乐衍早已下葬了,那时许迦叶连起身都做不到。
许迦叶从李砚辞怀里抬起头,抬手擦拭他脸颊上的眼泪:“不要哭。”
李砚辞本已止住了泪水,闻言眼中又泛起泪意。
“公主还活着,不要哭。”
许迦叶的语气很温柔,但这份温柔却不是给他的。
李砚辞喉间涌出低笑,眼中泪如雨下,硬生生呕出了一口血来,他匆忙侧过头,未让许迦叶的身上染上一星半点儿的脏污。
“主子!”
刘采发出了一声惊呼。
秦安望着地上暗红色的血迹,一时间有些愣神。
许迦叶一会儿要去为公主送葬,一会儿又说公主没死,比他父亲发病时还要糊涂,大抵是无法再清醒了。
许迦叶癔病中的一句话都能让李砚辞吐血,她若是好不起来,李砚辞大抵也半废了,更别提这位爷还动辄杀人。
他被调到这里,也不知是福是祸,只求能保全性命吧。
如此闹了半天,许迦叶累得没了力气,李砚辞将她抱到床上,她不再挣扎,一动不动,眼睛无神地睁着。
陈太医将李砚辞请到离床较远的地方,低声道:“若一开始的病因是公主的薨逝,现在大概还要加上未能见她最后一面的遗憾。癔症多是心病,这样的病根几近无法祛除。”
李砚辞沉思半晌,说道:“那便让她送葬吧。”
一旁的秦安打了个冷颤,不会是要现在杀个人埋了吧。
李砚辞瞥他一眼:“你抖什么?你也配她祭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