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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采一时间嗫嚅难言。
他真想说这灯是先帝爷为您挂的,那就大错特错,把陛下碍得都睡不着觉了,但这话是他能说的吗?
许迦叶也不逼他,走至损毁了的宫灯前,小心地将其拎了起来,秦安立即上前帮忙托着。
她神情恍惚了一瞬。
记忆中,李蕴和眉眼含笑:“朕夜里才能得空召见你,你眼睛不好,没几盏灯照着,皇妹大抵会很惦念,不要拒绝,把这些灯当作是她为你挂的吧。”
自那天起,承明宫至养心殿这条路上便挂上了比别处明亮数倍的灯。
许迦叶眸色微暗:“既然觉得这些灯碍眼,便都送到常宁阁去吧。”
刘采这下不得不开口了,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他这心脏禁不起折腾,不能老悬着:“督主,陛下有命,这灯得带回去……”
许迦叶声音渐冷:“已经说过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刘采欲哭无泪,咬了咬牙道:“我这就遣人给您送过去。”
误了陛下的差至多被拖出去打一顿,得罪了督主那可是真的会死啊!
许迦叶微一颔首:“他若真要因这一点小事治你的罪,你就告诉他这是我的意思,要罚便先来罚我吧。”
言讫,不待刘采回应,许迦叶拎着那顶破损的宫灯走远了。
直到出了宫,她仍将那盏灯拎在手里。
秦安劝道:“督主,让我拿着吧,仔细手疼。”
许迦叶本想说无妨,但确实有些力不从心,便把灯递给了秦安:“让他们拿去修一修。”
秦安领命,招呼暗处随行的人将灯带去修缮,又让人驾马车跟在后头,一会儿许迦叶走累了可以坐。
许迦叶叹息道:“他连我的灯都容不下了。”
秦安放低声音:“督主,您任司礼监掌印,可称‘内相’,提督东厂,权势滔天,何必担忧呢?”
许迦叶沉声道:“先帝驾崩,十二监的主管太监都换了一茬,陛下还用我,一是念着些许旧情,二是再难找我这么好用的刀了。”
还有一点,疑心她掌握了暗中的势力。
待她没了价值,失了庇护,他恐怕就要尝尝她的咸淡了。
秦安欲言又止,有没有可能,陛下爱慕您?
他没有说出口,督主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呢?
许迦叶瞥了秦安一眼:“咱们内臣的命和权都是无根的浮萍,为官三思,思危、思退、思变,如今到了该思变的时候了。”
秦安立刻道:“我跟您一起变。”
许迦叶摇了摇头,拿他没办法。
她身体到底孱弱,走了一阵子便走不动了,由秦安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向前行驶,她掀开帘子,任路上的风景掠过自己的眼帘,倏忽间不留半点儿踪迹。
但愿谢道彰也能跟着她一起变,真要让她白费了这一番心,他还去什么北境?回狱中等着李砚辞的鸩酒吧。
马车驶至清水河,秦安掀开帷裳,搀扶着许迦叶下了马车。
许迦叶抬眼望了一眼岸边风景,温言吩咐:“天寒水冷,别让他们往水里钻了,事先排查一遍即可。”
秦安恭敬地应下了。
上了游船,许迦叶命秦安在外头候着,独自步入船舱。
谢道彰身穿一袭湖水蓝的长衫,正坐于桌后垂眸沉思,见许迦叶进来,他起身行了一礼:“见过掌印。”
许迦叶回了一礼:“部堂别来无恙。”
谢道彰摇头苦笑:“我如今不过是个丢官去职的乡野之人,掌印莫折煞我了。”
许迦叶一挥衣袖坐下,温声道:“自会有官复原职的那天。”
谢道彰长叹了一声,端起茶壶为许迦叶斟了一杯茶后才坐下。
“我已失了进取之心,去北境了此残生也好。”
许迦叶缓缓摩挲茶杯边缘:“我依稀记得,你并非那等旷达隐逸的人物。”
谢道彰体察到她话中阴阳,惭愧道:“时势所迫罢了,我实在看不到前路,这才生了退避之心。”
公主派他去做景王的师傅,原是想让他就近监视,没想到时过经年,他竟被当成构陷景王的引子,受其牵连下狱。
世事无常,不外如是。
许迦叶轻啜了一口茶,道:“隐逸之人待明主,强干之人造时势。以你之才,就此心灰意冷未必可惜,当今昏聩……”
谢道彰明晰了她的未尽之语,不由瞪大了双眼:“景王是公主胞弟,掌印是想?”
许迦叶保下他,也许未尝没有借此保下景王的意思。
他还是提醒一下她吧。公主起初只是忌惮景王,后来却与他闹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只是始终瞒着许迦叶。
未待谢道彰斟酌好措辞,许迦叶说道:“景王同我有私怨,我不会选他。”
她说给谢道彰听的自然是他能听的理由。即便她与李悼毫无仇怨,单只性别不对,他便已然出局。
谢道彰眸中隐现思索。
许迦叶轻笑了一声,蘸了茶水在桌上写下“明诚”二字。
谢道彰暗叹一声果然,元宸长公主曾使明诚免受和亲之苦,这位公主自那以后便对元宸长公主长怀感激,日日在佛前供奉长明灯为其祈福。
她还与元宸长公主同为女子。
谢道彰虽听到了许迦叶的轻笑声,但还是不忍去窥觑她的神色。
在他看来,许迦叶已立于宦官权力的巅峰,进无可进,不是为权,那只能是为公主的理想了。
世人皆道她“佛陀名、菩萨面、蛇蝎心”,这样一个心狠意狠之人为情甘做一柄快刀,令人愈发心生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