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夜是禁(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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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压身的斗篷,身上纱衣被风一层层吹荡交缠在一起。

    他只觉袭来花香清冷提神,怔怔看着小娘子印在雪天里,整个人皎净生辉,高洁纯粹。

    齐穆泽的晌饭最终依然是在马车里吃完的,吃得他一肚子火气,正准备酒足饭饱就同那些乱兵一道杀进宫质问那老婆子。

    恰巧听外面动静小了,莫名来了道懿旨,乱成这样,懿旨仍穿过四宫六殿安全无虞到了他面前。

    他一把撕掉绢诏。

    马车外又哆嗦嗦递进来个物件,奉盘泄出些珍珠酿的气味儿。

原是另有一小黄门送来一长方盒子,来传一通女主子的温婉之言。

    言之凿凿,情也切切,颇为端庄识大体。

    话中珠玑得他青眼,实是她不惧不忧不乱不错的表露,并非娇怯软弱之流,惊喜她竟还能识得他的蛇,未想蛇儿也肯亲近这陆娘子,本是他捉弄玩笑想看她们人仰马翻的狼狈模样,倒是让她误打误撞卖他一个面子。

    一想她也是个可怜人。

    消了些气便决定捎她一同入宫。

    可他在楼下等半天,也不见传话的人回应,只好自己亲自上来瞧瞧她是不是被寇匪绑了去。

    幸好,这个小女娘还在。

    ——

    陆柔汐赏眼楼下,躯骸遍地,赶来的卫兵收拾场地,将尸体搬上木轮车往外门挪去,做画似的拖出一条条长长血迹,似乎是要用拉车穿门运出去。

    仍旧是金水桥那边,刑部官员携同司狱司的人押解三座囚车而来,粗铁框的车内,为首的便是陆渊,次为陵少春,另一人是与陆渊关系密切的赤鱼军首领褚庄。

    亲眼,所见自己的父亲被人送入天牢大狱。

    陆柔汐悬着的念想彻底被掐散。

    一定是梦!

    怎么会是今日?为何来得如此突然!

    明明都好好的……

    是今晨那不吉利的诡梦,一定是假的。

    他们都希望她所遇即所求,脊梁骨像是被人锤入了铁钉挂着密密锈线。

    从睁眼开始,她今日见过的雪,日诸景色全不再是天成。

她就要被排布被人固定着过完人生中第一个最重要的时候。

    空乏无力的神魂去挽回飘在空中的晕血披帛。

    她恨这一切,恨自己,没能去控制今日一厘的走势,呆视着曾生长六年的这座城池,从未了解过它,亦无分毫归属感。

    太阳没落,风就要割脸,两颊若被焰云燎痛,心口被人无形攫住,受刺激后敏感起来狂跳不已。

    管不了面纱外聚众的旁人,欲泄力挣脱隐形的铁线,哪怕血肉翻飞断失脊髓。

    她天生,护不住任何人,也成不了任何愿罢。

    说不出什么碎了。

    徒想转过身蜷起来痛哭。

    “爹爹……”

    口中呢喃,更来不及听清周围祁国人的嘲笑,刚暗自蹲下又被迫抬头起来。

    刺来的剑停顿在她额首前,剑棱被人死死捏在掌心,他的掌心被划破流血。

    此人穿着一身寻常士兵的盔甲。

    与她对视的分明是一张熟悉的面容。

    秦不豫自剿灭潮州讧乱归来,此仗虽为内乱,但实是他参军以来赢下的首荣,本想得胜归来为陆柔汐的及笄礼添喜。

    结果定都被封锁,一入都城门便硝烟滚滚。

    得了亲信所言,甩开秦家追踪之人便直奔皇宫。

    “混账东西,你们当真要将陆家家门斩杀干净嘛?竟敢当着外使嘉宾之面刺杀和亲娘子?”

那人扮成太监,身形驼背佝偻气度萎靡不振,一双鼠眼却是凶相,慌乱丢了剑妄想撞死在墙壁。

    秦不豫一边怒斥冲上前,换只手倏地逮住他后手肘。

    “大人饶命,小的,小的,是仓州讨口来的难民,父母兄弟皆被赤鱼军杀干净了,心中难鸣,实在是被报仇昏了头脑!”

    被抓回来后,那瘦杆子直接瘫软在地认怂求饶。

    一语惊醒陆柔汐,支楞薄肩上前一把揪住刺客的衣领,

    “你胡说!三千赤鱼是褚阿翁所辖领,我虽不知爹和褚翁为何被捕,但他们,绝不会,残害黎民!”

    遽然间情绪激动,声音清婉干脆,帷帽瑟瑟飘摇裹围住身子,粉白一团恰如风中凌杂的幽兰。

    就算被圈养磨切性子,但有的人和事,她决不会答应任旁人欺侮。

    秦不豫咬牙磨齿,继续逼问他,“长了张嘴就胡乱拿调,竟还要连带上自己的阿爷大娘,昧良心的东西,今日之况你能混进来就绝非等闲,实说招来,到底是奉谁的命?否则我将你送刑部生死不如!”

    “说?大人您身份贵重,我一贱奴才又能证明些什么?若我道是太后娘娘呢?”

    那人一腔赴死心不遮不掩,脱口而出的话更没有度量,

    “别道小的说笑,真要论起来您这葱头小贵人又能做何呢?”

    “攀咬大娘娘就想唤了别的长官来审你?你,你真不怕我杀了你?”秦不豫怒火涌上来,从靴子里抽出一把青红镶玉的匕首抵在他项间,他一字一字咬得极深,地上一滴一滴落着血。

    他的手冻麻,但心没有。

    “杀你不足惜,但你有胆儿碰义姊,我掘地三尺也要向你主子讨命。”

    “你你是秦赫侯爷?”刺客抬头与他对视,壮着胆子问他,眼前的小子没答话,刀锋却越来越深,痛感袭来,又补上一句,

    “是有人告诉我,吓唬吓唬陆娘子便是,只要,只要…”

    “只要什么?”

一侧的帽帘内呼出清冷音,陆柔汐默默将视线转到那人身上,就着面帘,藏起来的眸子淡漠平静。

    “只要,”众人的目光聚在刺客身上,他眯着眼视线越过秦不豫,转头将他们强制引向边围的男人。

    还未定住姿势,便已了无生息。